殷裘像是并没有料到殷锐会突然这么说,看向他的眼里满是不料的错愕。
“你——你怎么——”他有些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似乎在思量着该如何接话。
“你是想问我怎会知晓这件事,是吗?”殷锐向前踏出一小步,靠近殷裘那张苍老的面孔,一字一句清楚的对他说道,“因为当年——我亲眼看见了那一切。”
“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你,就坐在那座河粉摊对面的黑色轿车里,命令手下开枪杀死了我的父母,而我,因为之前去了街角的贩卖部才最终幸免于难——二十六枪!殷裘,要一个人死,只需一枪即可毙命,可是你居然让他们活活的挨了二十六颗子弹!!为什么?!多大的仇恨才会令你选择如此残暴的对待他们?!”此时的殷锐,似乎又沉浸在了对逝去往事的回忆里,他双眼微微泛红,浑身不自禁的轻颤着。
“你知道吗?直到现在,那二十六声枪响依旧丝毫没有减弱的时常回荡在我的脑中——那成了我永远无法消逝的噩梦。当然,却也是一直支撑着我坚强的存活下来,步步谨慎走到今天的最大动力!!”
“那么也就是说——其实当初我在收养你时,你就已经心存怨恨了?而这些年你始终以着‘义子’的身份呆在我身边——也是你当初预谋复仇中的一小步?!”殷裘似乎终于是明白了自己的境况所在。
殷锐没有回应,算是默认。
如此的事实确定,像是一道闪电劈进了殷裘的心中,令他恍然间头一晕,身体稍微向后晃动几下,差点没站稳。
——老天,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可是犯下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他始终认为是自己在操纵着这盘已然下了二十几年的“棋”;他以为当初的那个小遗孤,并不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世;他以为他可以抹煞真相,瞒天过海的将他养大,真正的把他变为“自己的儿子”。
他当初就是看中了年幼的他,眼底的那份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与淡定。他清楚着一点——如果方法得当,他将会是一个与自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无人匹敌无法替代的真正的“人才”。
他会是他殷裘生命的延续,会是他的接班人!
他以为——
原来,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以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真的是太过疏忽了,也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他怎会料到,原来在他暗自操控着一切事态发展的同时,一不小心,自己居然成了一个小孩子手中摆弄的棋子?!
——没有丧亲之后的哭泣,失意,沉沦,崩溃与逐渐淡忘。有的,只是静默的任由他来收养,貌似心甘情愿毫无异议的待在他身边认他为“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小孩子,在失去双亲,且还得知自己就是那幕后黑手的情况下,依就那样将叵测内心隐藏妥当,“乖顺”的跟他回了殷家?!!而那时的他,也才仅仅只有六岁啊!!
此时殷裘蓦然缓回神,再次定定的看向眼前的这个“儿子”,却是突然发觉在面对他时,竟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对于殷锐此时的内心所想,他竟是一丁点也看不透,猜不出。
似乎,他从未曾真正的了解过他。从来没有。
“那么也就是说,从当初只有六岁的你跟我回到了殷家,从我宣布你为我‘义子’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设定起了自己未来的前行方向?!你就已经把我——认定为了你的‘仇人’?!”殷裘似是有些没底气了。
“不,当然不是那样。”殷锐突然露出一抹无害的笑,使得殷裘双眉似是稍微放松了一些,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却又将殷裘的心,打入了那更暗更沉的无底深渊——
“要比那早得多。发誓‘终究一日干掉你’的念头——从你当初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瞬间,便已然再清晰不过了!!”
此时,殷锐微地眯了眯双眼,一股貌似危险的幽暗神绪隐隐浮于眼底。他看着殷裘,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了双眼。
“转眼二十几年过去,我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天。现在,该是我们将这笔‘血账’算清的时候了!”当殷锐再次睁开眼时,那对眸心当中,除了阴暗与冷酷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它。
原本紧握在手的主动权,突然被殷锐这样毫无预警的抢了过去,说心里没有一丝惊惶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姜是老的辣”,他江湖上驰骋了几十年的殷裘,当然也不是白混的。
“呵呵——”他先是一声冷笑,接着便又死死的看向了殷锐,“我的‘儿子’,那么你能否先对我讲讲——你究竟是想怎样跟我算这笔账呢?!嗯?!就凭你只身前来,赤手空拳?还是你那个能力非凡的部下洛印?怎么,难道他现在正带着大批人马守在门外,只等你一个暗号发出便冲进来?!难道你以为我就没有什么‘事先安排’与‘防御措施’吗——?!‘儿子’,自信固然是好事,可若是过了头——那就会变成愚蠢的空想了,不是吗?”殷裘兀自得意的笑着,像是再次占据了上风。
“更何况——不管怎样,我手里不都是还紧握一张‘制胜王牌’呢吗?!”
殷裘话音刚落,殷锐就听到了身后突然出现的一个诡异响动,他闻声缓慢回过脸,便惊异的见到了那唐琛,竟然手执一把消音枪对准了甯愿的太阳穴,而更令他担忧不已的是,不知为什么,甯愿此刻的脸色居然憔悴得像张白纸!!
“哦,不不不,唐琛,我需要你做的,可绝对不是这样——”殷裘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子弹击中太阳穴——那岂不是很快就会死掉?我看,我们是不应该马上结束一场‘游戏’的,不是吗?”
“那么您的意思——?”唐琛无视殷锐那对“杀人视线”,如此问道。
而在得到了来自于殷裘的暗示之后,他很快就又做出了相应的动作调整——
——他居然当着那已然开始显现怒意的殷锐的面儿,将那手枪,从甯愿的太阳穴逐渐缓慢的向下移动,停在了她的肚子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