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一次的固定产检,都是甯愿情绪最为低落的时候。每每看着医院走廊内那些正在等待着的亲密男女们,她总会抑制不住的心生羡慕与落寞。
虽然她也并非是一人前来,至少还有好友白流苏相伴。可是,那与身旁陪着心爱男人的感觉,可完全不会是一样的。
而这怀孕已然临近七个月,甯愿从最初的茫然无措,直到现在面对有关这一切问题的游刃有余,她已不再会因着自身生理状况的改变,或是心理的不安因素而产生任何不良反应了。只不过,目前为止唯一还是没有令她感到适应的,便是看到别人“成双成对”时,心中的那份难以忽略的伤感。
或许,她并非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坚强;或许,她一直自认为的“坚强”,也只不过是因着她还没有遇到能够真正让她感到脆弱无法承受的事情而已。
——不知怎地,最近一段时间里,她常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而究其原因虽是多方面的,可那归根结底,也始终只有一个原因——殷锐。
距她上一次在那超市内见他最后一面直至现在,已经足有两个半月了。这段时间里,她都完全没有再得到有关他的行踪消息或是来自于他的任何关注。那种“杳无音信”的感觉,就像是他突然自她生命当中消失掉了一样,令她有股突兀又矛盾的思念感。
而每次一想到他,紧接着浮现于她脑中的,便又是另一人——
——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唐琛都还没有一丁点的消息,警方在他发生车祸的那片山道下,找了又找,寻了又寻,可他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似的,完全没有任何踪迹。就像一句俗语所讲那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唐琛就这样的突然从所有人的视线当中,莫名消失了。
叹了口气,坐在医院产检室外的休息椅上,甯愿试着努力的平顺自己内心的纠结与烦乱。
“你怎么了?看起来心神不宁的。”一直坐在旁边的白流苏,仔细的看了看甯愿的脸色,轻声开口这样问道。
“嗯?哦,没什么的,只是有些心情烦燥。”甯愿对着好友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人生如此漫长,甯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只凭你一人的力量,是无法坚持扛到最后的。”白流苏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而当甯愿微有疑惑的侧过脸看向她时,她却将视线移向了窗外,看着那像快要下雨了的灰白天色,轻语出声,“说真的,有时我觉得——你把自己想象得太过坚强,太过无所不能了,当现实降临,那么多的‘无能为力’摆在面前,甯愿,你又怎能够装作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继续生活下去呢?你会感到轻松快乐吗?你心中真的不会存有任何的遗憾伤感,痛苦焦灼吗?你又何必那样委屈压抑着自己的心呢——?”
“芳芳——”甯愿从来没有听过白流苏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她显得有些错愕。
“甯愿,既然你已鼓起勇气打算将这孩子生下养大,那为什么你不可以再向前勇敢的跨出一步?”白流苏此刻又转过脸看向身边的好友,满面认真的如是说道,“虽然‘那个人’的身份与职业并不允许他能够像一个寻常男人那般,时刻与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可是甯愿,如果你也爱他,你就可以去选择主动的靠近他啊——试着做出一些改变不是难事,你应该去努力的跟上他的步调,努力争取自己真正想要的。而如果你们之间存有真爱,就一定能够相伴相依的克服种种困难,永远幸福的走下去。不是吗?”
甯愿微张双唇的看着白流苏,好久之后,才缓回神有了正常反应。
“芳芳,很多事情你是不知内情的。我又何尝不愿去追寻适合自己的幸福生活?想来容易,可若真做到那理想的地步——是很难的。”甯愿眼中充满无奈的苦涩。
——生活所赋予她的爱情,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才尝得到,别人是无法真切体会的。
“正是因为那样,你才更不该轻言放弃啊,甯愿。人这一生只有一次能够遇见命定真爱的机会,为什么要白白放弃掉?想想看,你曾经有想过如此这般心甘情愿的为任何一个男人生养孩子吗?而如今呢——即便存在着以后你们或许永远也无法在一起甚至于见面的可能性,你这信念依旧是这么的坚定不移,不可阻挡。甯愿,你认为这种‘甘愿’又是从何而来?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因着你对腹中孩子的不舍与怜惜吗?你爱‘那个男人’——这一点,不论何时何地,面临何种境况,你都是无法否认的。对吧?”
“而你一直认为自己所坚持的道路,是对未来的最好交代。可是甯愿,未来又是怎样的?你能够预测得到吗?你能确定现在所选的这条路,不会将你甚至于孩子推向那更深的绝望深渊吗?虽然今后的事情,我们谁也无法断定,可是起码在此时——甯愿,我知道你并不开心。你目前的生活状况,距离‘幸福’二字,真的偏差好远——而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这个道理,恐怕没人比我们更加能够体会深刻了不是吗?甯愿,别做任何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我们的人生,只有这一次。”
甯愿闻言,默然的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或许是她此刻面对这突然变得“强大”起来的白流苏,找不出了任何可以用来应对与反驳的话,也或许,是白流苏的这一“勇往直前,锲而不舍”的观点,有所撼动了她的内心。
想来,流苏的话也是不无道理的。
她确实始终都在刻意的忽视着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始终都在以着一种消极被动的态度来面对那份情感,从未做出任何积极争取的行为。她以为只要不去想,不去在意,便完全能够当那份对爱情与依靠的渴望不存在,她依旧可以洒脱独立,心无旁念的生活下去。
可事实真是那样的吗?如果她真的可以当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可以将所有辛酸过往,痛苦不甘一并抛却忘记,那她又为什么会常常倍感寂寥落寞的坐在一处,内心纠痛的暗自伤感呢?
而对于她与殷锐之间那充满无尽渺茫未知的将来,真的还存在着其它布满希望的可能性吗?她又应该怎样的适时作出一些积极的努力,来争取一些本应是属于她的幸福呢?
——甯愿做完产检直至回到家里,都依旧还在思量着这个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