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在小行星表面看到一个人？还打开宇航服的头盔？还在和你招手？”精卫号工程师封涛说话时，一手在光屏上点击着。随着他的操作，精卫号放下了探测器。丑陋的圆柱形低空飞行器从飞船的船腹中飞散，落在被探照光所照射的行星表面上，不一会儿便如虫蚁般忙碌起来。

“我确定这不是幻觉。”姜新波言之凿凿地说道，“不信你可以打开探测记录。在飞船的传感摄像里，他也出现了。”

封涛已经打开了。尔后他指着一片雪花的视频，意味深长地看着姜新波。继而，他顿了顿，拍打着姜新波的肩膀，“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你真的要去认真地找杨鸿雁谈一谈了。”

“是真的！”姜新波声辩着，他又一撇落地舷窗外，在光与影的交汇面，隐约之间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

“好好好，姑且是真的吧。我相信你的说法可以么？”封涛有些不耐烦起来，语气中透着一丝讥讽，“那么又有什么科学依据能证明你的说法呢？外面可是将近零下240度的低温，还有宇宙辐射。更不要说在真空状态下，一旦打开宇航服的头盔，气压差能把人直接弄变形了。”他示意地一吐舌头，“就像是这样，整个人都从头盔的开口处挂出来。”

“我觉得那个不是人类。”

“废话，人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么？”封涛故作正经地说道：“要我看，你看到的那个根本不能称之为物质。我记得在地球上，有很多这样的节目，像是废弃已久的古堡、无人问津的老宅、诡异重重的医院，探险者们带着摄像机去，无论何时，总会有所发现的。”他顿了顿，“事后，人们总能识破他们在视频或是相片上的猫腻。在黑暗中浮动的鬼影，不过是后期图像视频处理的产物。”

姜新波不再说话了，封涛还是不肯相信他。到了这时，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在舷窗和探测器的影像中所看到的，不过是大脑想象的产物。这艘船快要把他逼疯。

这时，封涛冷不丁地咒骂一句。一度联想浮翩的思维又回到了现实，他看向封涛所操作的光屏。被点与线所勾勒出的行星表面上，出现了一个红点。封涛愤愤然地转过头来，埋怨地对姜新波说道：“这下满意了吧，我们还真得要到小行星表面一趟。一个探测器失去控制了！”

3个小时之后，宇航员们在飞船的中腹位置碰了一次头。人们开始商讨可行性。封涛开门见山地说，探测器出现了故障，必须要派人降落在小行星带上进行维修。

“难道不可以用别的探测器修理它么？或者干脆把它带回来？”王俊有些不解。

“不行的。”封涛干干脆脆地否决说道，“这种方法早就试过了，结果又折了两台进去。”

“又损失了两架？”朱维问他道。

“那片区域有问题。似乎有很强的电子干扰。”封涛在扮空中挥舞了一下，调出了漂浮的光屏。暗淡的光芒勾勒出了沟壑纵横的小行星表面地形。他指着一块黑影重重的区域说道，“探测器一旦进入这个区域，就失去联系。遥感控制被中断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需要有人亲自到那块区域，然后找到失联的探测器，一个个地搬回到飞船上？”

“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把它们移出那片区域就好了。”封涛打断到。

“我觉得这很幽默。”朱维嘴角勾起，“探测器本来就是取代宇航员本人，进行远地的探测功能。结果到头来还要为这个玩意，亲自到小行星表面去一趟。早知道就不用……”

“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讨论自动化和人工的技术问题。”封涛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提高了，“当然一开始的问题就在我。我愚蠢，我外行，不该一次性放出25个探测器，结果现在失联了5个。飞船刚刚到达这里，就损失了5个探测器。现在我不是和你们商量解决办法么，我亲自下去还不好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个玩笑，不要太放在心上。”朱维有些尴尬，笑容凝在脸上。

“我意已决，就这样吧。”封涛余气未消，尔后环顾起四周，询问道：“我这样操作需要什么申请吧？我们的队长兆哀呢？”

这时，人们才发现这次开会到现在，一向以队长自居的兆哀却没有参加。会议室内弥漫起一种幸灾乐祸的气氛。最后，封涛鄙夷地切了一声，带着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他不在就算了，没有这个外行还能轻松一点。”

“按照规定，进行外太空行走其实是需要一个人陪同的。”王俊顿了顿，说道：“更不要说登陆行星这种危险的事。”

封涛这时看向姜新波，用一种审视着罪魁祸首的眼神打量着他。姜新波知道他眼神中的含义，幽幽地举起了手。

他和封涛两个人乘坐穿梭机来到行星表面。穿梭机舱门打开时，他的一切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这个质量的小行星能够提供的引力有限，实际上他和封涛还是在接近无重力的环境下工作的。一不小心，哪怕是他踩上地面的脚步稍微重一些，反作用力就会让他上天。他站在地面上，好半天都不敢挪动脚步，像是木桩般地杵在灰白色的沙土表面。抬头仰望，他能清晰地看到几百米之外，如乌云一般盖在上空的精卫号。从这个角度看，精卫号的大小超出他的意料。飞船的探照灯像是一枚小太阳般地高悬在头顶，绽放出冷光。有一瞬间，姜新波觉得在几个小时之前，凝视着他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但是他可不敢打开宇航服的头盔。就算他敢，宇航服的设计也不允许他这么做。这件如盔甲一般的保命神器是这样设计的，一旦衣服背部的温度和压强感应器探测到内外的差别高于设定值，宇航服就会被锁死。

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自杀，宇航服本身就隔断了任何可能性。

正想着，一旁的封涛已经踩在了探测器，一边挥舞起手臂吗，驾着探测器漂浮在坑洼沟壑满布的小行星表面飞驰起来。

他一时之间愣住了，封涛说也不说地就把他给甩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