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的斑驳就像是一张对我嘲笑的脸,依稀还能从斑驳的下方的豁口处,看出这张脸上咧开的嘴角。其实这片斑驳本来没有任何意义。我还记得,在我过去学过的心理学课程中,这是一种“罗夏测试”一块随机的墨迹,经由被测试者的口述,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也因此,我们能看出被测试者不同的内心倾向。
而现在——当墙壁上第六个“正”字的最后一划尚未完成,我却已经全然没了力气。是的,连站立都不行了,我干脆倒在了地上,头晕眼花,眼中的房间尽是裂成一块块的破碎般的扭曲景象。
大概是大限将至了吧?我心想。此刻,我干脆连绝望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却有些轻松,这一切总算能结束了。
于是我一路爬向卧室。从客厅到卧室,不过短短几米的距离,在我看来却好似地球两极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
爬上床头的过程就好像徒步翻越喜马拉雅山,这期间,我几次从“山腰”跌落下来。在第十次尝试之后,我整个人终于被放在了床上。
我埋下了最后的“宝藏”——把日记本放到枕头下面,几乎花去我最后的力量。然后,我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任由米黄色的它逐渐在我眼中模糊。
最后,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体面地死去。就像那些电影中,在古墓或是沉船中最后的幸存者那样,用一种看起来平静的姿态等待死亡,好让自己死后,尸体的姿势不至于太难看。
8月13日 第3天
我不知道这他妈的是发生了什么。这简直太搞笑了,我竟然出不去了。事实上,从三天前开始,我就出不去了。那个时候我还以为门锁坏了,于是干脆又在家里宅了一天。结果到了今天,一切不只是出不去那么简单了。电话信号没有了,网也断了。要不是这是我自己家,我还以为自己被非法囚禁了。
冰箱里的东西已经吃完了!
8月14日 第4天
门锁没有问题,门轴也没有问题,防盗门是双向的,可以向内打开,却无法向外打开。门外没有重物挡着,透过猫眼我看地一清二楚。后来我尝试了阳台,落地门也没有问题,可以拉开,然而我却被一堵仿佛是空气墙的东西挡住了。
这应该是做梦,对不对?可是这个梦境也太真实了。
8月15日 第5天
今天,我又尝试了各种方法,依然没办法出去。后来我放弃了,不断地敲击墙壁,试图引起邻居的注意。但是这似乎根本没有用,压根就没有人听到我的呼救声。
8月16 日 第6天
这一天,经过一整夜的彻夜未眠之后,我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学过心理学,也只能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如果这是做梦,那么我应该已经意识到这是梦境。那么这个梦境就是一个“有意识梦境”,意味着做梦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改变或创造梦境环境中的各种因素。再过两天我有一个重要的客户,所以现在,我最迫切的愿望就是离开这个房间。既然我的愿望是如此迫切,意识如此强烈,梦境里的这个房间,我理应可以轻松出去才对!
难道我的心里有什么潜意识,让我对这里有所留恋?
8月18日 第8天
我记得有个印度瑜伽大师的案例。他让门徒把自己埋在地底,埋了整整383天,不吃不喝。最后,当他被挖上来之后,又能再度苏醒。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如何。我现在希望的是,这样的奇迹能发生我的身上。
8月19日 第9天
我现在确定,这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现实!
这一定是阴谋。一个通过囚困我,观察我身为饥饿者的条件反射行为的大型斯金纳箱。又或者,这是某个隐秘的前沿物理学实验。我依然记得那个案例,1943年的费城实验。科学家根据爱因斯坦理论,让一艘战列舰隐形了!完全的隐形!那个时候就能做到扭曲光线,更何况现在?或许现实社会各个媒体信息所告诉我们的人类文明的科学技术水平,全都是经过伪装和加工过的!一定有一种空间上的技术,能够将某个区域独立开来。
8月20日 第10天
今天,困乏的我又试过了。我试图砸开墙壁,但是用遍了所有的工具,墙壁远比我想象地要坚硬。倒是榔头因为用力过大,干脆坏掉了。
正如我之前所猜想的,我家里的空间完全被锁死了。虽然还有水和电,并且我还能呼吸,空气是流通的。但是有一种防止有机体离开房间的机制,锁死了所有通道。
8月21日 第11天
下水道和空调管道可以通到外面去!这应该是他们疏忽!
8月22日 第12天
为什么还没有人收到我的求救信号!我好饿!真的好饿!快要饿死了!我甚至已经开始吃自己的粪便!
8月24日 第14天
睡了一天一夜之后,我反而更饿了。不,是我太愚蠢了!睡眠也会消耗能量,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8月25日 第15天
我忽然想到了,20天之后物业会上门收物业费。那个时候他们会发现我被困在这里么?我能撑到那一天么?
8月26日 第16天
操他妈的!我受不了了!这是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饿死在这里!我到底是作了什么孽,为什么是这种死法!还有,这本日记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当我被困在这里的时候,会出现这本日记本!我他妈的根本就没有写日记的习惯。麻痹,更可恶的是,我竟然还在每天认认真真地写日记!我都要死了,为什么我要写日记!我要撕了这本书!撕了它!
去死!去死!都去死!
8月27日 第17天
缸中之脑的定律知道吗?我的大脑一定被人切了下来,放到一个营养液的瓶子中。继而,接下来我所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一切所能感知到的,全都是瓶子给我营造的幻觉。一定是这样的,一切全都是伪造虚拟的,全不是真实的。
8月30日 第20天
是不是我已经饿出了幻觉。为什么我在我房间里看到了别的东西?我看到一个女人从一幅画里走了出来。在我的房间中闪烁不止。
此刻,她正在我的肩膀上,默默地看我写下这一切。
我问她话,她什么也没说,却诡异地缩到了电视机里!尔后,我砸开了电视机,却发现了一堆蟑螂!蟑螂!这意味着什么!我有吃的了!
9月2日 第23天
该死的蟑螂,我拉了一天。尔后我又吃了回去,然后又拉……现在,我已经没有了饥饿的感觉。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9月4日 第25天
幻觉又出现了。我连恐惧的力气都没了,就那么看着她,不断地在我面前变幻着,有时露出了关节上的森森白骨,有时又切开自己的小腹,拉扯出自己的肠子,炫耀般地掏出肠子中还未消化干净的食物。
我咬了上去,睁眼一看,却发现我咬住的是我自己的手臂。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倒着站在了天花板上,抬头对着我咯咯地笑着。
9月5日 第26天
她对我说,罪魁祸首其实不是我,你要怪就怪那个叫许符乙的家伙,这是她设下的迷局,而她只是想看看,像我们这样的人,临死前的丑陋姿态。她还说,像我这样怨念那么大的,死后一定会成为魔,而到了那时,才是她的工作。
她其实正在盼着我早点死去。而我现在想想——大概也的确如此吧。
9月6日 第27天
在10天前,我还在想着如果出去以后,还能吃什么。现在,我有点想吃人。
9月7日 第28天
我想吃人!我想吃……
9月8日 第29天
我早该把自己吃掉。但是,我现在没力气了……
9月9日 第30天
她怎么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