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轮无情地运转,她将自己生命的意义从谋杀科学家拯救世界,转向为了杀死尘而知道原因的轮回上。
这又让她想起了千百次轮回之前,自己第一次面对那个永生者杀手岚的情景中。不过这一次,她将要面对的更残酷的事实是,不同于永生者杀手对于未来细节的一无所知。新的杀戮对象她更清晰地知晓细节。谋杀凡人容易,而谋杀先知则不易。
同时,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开始变得混乱而零碎。一段记忆,仿佛是被粉碎而被抛弃在死海中一般,一些清晰,一些模糊。而她的元记忆却清楚的告诉她,那些事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经历过。
她的脑中闪过片段,在威尼斯的河畔上,她曾经成功过一次。在一艘摇曳的乌篷船上,她朝着师父的背影射击。一下,两下,三下——这其中有两发子弹射偏了,而第三发子弹则像是命运对她的怜悯一般,勉强击中了尘的左胸腔。她看到师父背靠着古城的砖墙倒下,乌篷船却慢地要让她发疯。直到尘因为肺脏出血而奄奄一息时,她爬上了岸,用冰冷的表情与言语向师父尘炫耀着。
在撒哈拉沙漠边陲的小镇上,她也成功过一次。赶在沙尘暴来临之前,她和她的帮凶带着RPG火箭弹和火焰喷射器突袭了小镇。一直把尘逼到小镇中央的市政大厅中。为此,她们几乎屠灭了整个城镇。最后与尘的决战,变成她单方面的泄恨。数十枚火箭弹将这座被风沙侵蚀的穹顶庙宇璀璨地支离破碎。随着一声轰鸣,尘最后的庇护所分崩离析。
烟尘散去之后,她们很快找到了尘。被残桓瓦砾压住了双脚的师父毫无还手之力。她则干脆用砍刀一点一点地将她的双腿割断。她听着师父撕牙咧嘴的惨叫声,享受其中,玩味着师父地痛苦。好像在那一瞬间,师父化身尘命运,成为了她真正的复仇对象。为了惩罚尘,她还将她的残躯绑在十字架上,任由沙尘暴摧残。
还有很多次的谋杀,无一例外全都成功了。然而这些谋杀却是不存在的,她也从来没有按照自己内心所想,追问师父所谓真实的原因。
这些记忆更像是她想象出来的,用来满足自己自欺欺人的幻想,至今为止看似不可能的希冀。想象中,师父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和她说,“徐魅影,你的戏份结束了,你的角色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再也没有了任何作用。”
换言之,师父说她是历史的亡灵。她亦然要用事实反驳之。
然而事实却是,她似乎无法反驳。更高频率的死亡出现了,她的确不是师父的对手。无论是反击还是追杀,师父弱于命运,却亦然让她无法战胜。那个发髻宾白的尘,那个半截身子已经躺在了棺材里的尘,那个将一切暗杀的技巧和方法都倾囊授予她自己的尘,实则变成了一道她不可逾越的轮回屏障。
就像是她曾经横亘在徐慧梅的面前一样。
更令她懊恼的是,记忆节点开始丢失了。她已经想不起更早之前的自己以及谋杀师父时的细节。1234年零6个月,这似乎就是记忆节点的真正长度。她的过去正如时间的过去一样,只要她每往前一步,便会死去一部分。
难道杀死尘只能依靠概率了吗?
概率还真的回应她了。第57次暗杀失败之后,轮回将她抛到了某个夏夜,燥热的白昼之后,夜晚雷鸣涌动,不多时磅礴大雨倾盆而下。她坐在了巡逻的警车中,副驾驶的警察正对着ipad的综艺节目放声大笑。而她则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冰冷的右脚踩着离合器,双手把这方向盘,费力地看着被雨幕遮盖的远方。
当综艺节目中出现了时间报幕之后,她忽然飞快地踩下刹车,一把夺过副驾驶捧在手中的ipad。在副驾驶不满的嘟囔声中,她终于的电子地图上看到了确切的时间和地点。2007年的盛夏,德国希伯来山的郊外,克洛尔和琴死去的那个时刻。
她没有多做解释什么,飞快地旋转着方向盘,调转车头朝着那个房子的方向驶去。就在副驾驶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时,她总算来到了父母居住的地方。尔后她跳下了警车,摸着腰间的警用手枪,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门打开的屋子中。
克洛尔和琴的尸体已经僵硬了。就在他们的身后,倒计时永远停在了两天前的凌晨3:05分——一个似乎被刻意设定的时间。
继而,副驾驶的搭档姗姗来迟,在看到卧室中的尸体时发出一声惊呼。徐魅影一言不发,又像是着魔了一般下了楼,钻入到警车中,一路朝着南边急驶……
“我想你已经破解了这个谜题。”三天后,在距离宅邸以南150公里的树林中,尘对着照射而来的手电筒灯光说道,“和你一样,尘也是由数百个我们组成的。我们将自己称为命运的尘埃。尘埃来自未来,让数百个你成为影子。”
徐魅影上前挪了几步。盛夏的暴雨还在下,冰冷的雨点将周围笼罩。树林中寒冷潮湿,除了雨声只能听到一声声似有似无的虫鸣与狼嚎。逆着手电筒的强光,徐魅影的影子在尘的眼中就好像一头野兽,光芒就是她的尖牙与利爪。
而在徐魅影的眼中,尘的手中却空空如也。被她掠取的婴儿不知道被放在了什么地方。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重点。现在,她终于有机会能知道那个答案。
她手中的那支警用M1911手枪,性能虽然差。但是至少,她已经把枪械的保险打开,并将食指扣在扳机上。只要师父一作出任何形似拔枪的姿势,这只食指便会发力。为此,徐魅影已经练习了无数次。
“理论上来说,我应该最后挣扎一下。”尘笑着说,忽然朝着雨中的枪口冲将而来。
枪声响起,子弹在雨中穿梭,最后击打出了一条雨水与血液混合的修长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