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创造的这个宇宙,其荒谬之处就在于,他给了你清晰而精确的规则,尔后又用另一个荒诞的规则嘲弄他。
当科学家徐慧梅的活到时间尽头时,才明白这个道理。上帝用她一生27年的故事,和她开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玩笑。
27年,对于有些人来说很短暂,对于有些人来说又很漫长。按照心理学家的说法,实际上时间的长短程度和客观的计数无关,而和人的记忆有关。至少对于徐慧梅来说,这一生就很漫长了。从记事的那天开始,她就在自己的记忆中留下一个个的记忆节点。在那些刻骨铭心的瞬间不断强化着自己的短时间记忆,让它们成为记忆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活着是真实的,而不是在无意识的漫漫思考中虚度一生。
也因为记忆节点,她很快识破了孤儿院的监护者给她编制的记忆谎言。那个面目慈祥的老院长说,徐慧梅,你的父母被上帝带走啦。他们在你6岁那年乘坐一架飞机,从德国飞向东方的另一个遥远的国度。后来,飞机便不见,上帝指引着他们,在离开天顶最近的地方,将他们带入天堂。所以啊,徐慧梅你要好好活着,让远在天穹圣殿的上帝也看到你。
然而记忆节点所告诉她的是另一个现实。她清楚地记得,带走自己父母的不是上帝,而是“死神”——一个装扮地像死神般的人类杀手。在磅礴雨夜蜿蜒的闪电中,年幼的她曾经看到了凶手的面庞,短暂地印刻在她的眼帘中,并永恒地被记忆所镌刻下来。
那个杀手选在凌晨3点,一天之中人的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潜进屋中。她用一把电子万能钥匙解开了徐慧梅家别墅内外的电子防盗门,尔后踩着猫一样的步伐潜入到卧室中,用旋上了消音器的手枪开了3枪,三发点射,分别击中了她父亲的心脏,母亲的左肺脏和大厅中的那只名为薛定谔的猫。最后,杀手抱着半梦半醒的她,在别墅中放了一把火,毁灭了一切痕迹——包括那一份放在父亲桌案上的关于“逆熵粒子”的计算草稿。
这便是徐慧梅的第一个记忆节点,伴着父母的死去。随着她长大,又有更多的记忆节点继续被她编制在思维的长绳上,像是结绳记事般,让她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过去存储起来。她还记得,自己在12岁时从院长婆婆书架上偷来的那本《时间简史》。发黄的纸张上,画着一个黑洞的模型。她莫名地觉得这幅画像是美妙的。她还记得15岁那年,在高中生涯中出色的表现。在一块黑板上,她用两百行的推导过程论证麦克斯韦方程组。她还记得在16岁那年,于普林斯顿大学的如学面试中,她用30分钟的论证,让现场的物理学专家目瞪口呆。她还记得在20岁那年,当她的论文在《自然》杂志上发表时,自己接过了普林斯顿大学前沿物理学研究室的受聘证书。
父亲的影子挥之不去。一直到了她21岁时,她的团队在高能粒子对撞中发现了异常粒子。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父母被谋杀前的.asxs.。她忽然产生除一种不祥的预兆。自己的父母或许因为这个异常粒子的研究而死。这一次,她或将重蹈父亲的命运,在研究进行到关键的时刻被人杀害。
她来到了命运的禁区,或者按照克利夫兰所说,这也是上帝的禁区。
说道克利夫兰,那个记忆点又跳了出来。她忽然想起了那天下午初见克利夫兰时的场景。在与克利夫兰的讨论——或者说用争论更为恰当。她情急之下提出,我们的宇宙其实是多重的。这个说法既同意了世界命运的宿命论,也同意了量子不确定性推导下的世界概率理论。也正是这个没有根据的诡辩,她侥幸在辩论中胜出。
她开始重新梳理这个记忆节点。在与克利夫兰的初次辩论中,她比喻说道,微观粒子随着时间流逝所产生出的状态不明,就好比上帝紧握着的左右拳。按照传统的哥本哈根派别理论,粒子的状态既可能是右手,也可能是左手。一切在于最后导致量子叠加态坍塌的观察行为。但是观察又是单向的,你只能像是赌博一样,押上观察这个状态,去赌上帝的左右手中,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是其实,有一种办法可以看到上帝的左右拳。
不止是上帝的左右手,徐慧梅发现命运奇妙之处就在于,选择只有一个,非此即彼。而且选择所产生的根源,往往不在于选择者自己的努力和天赋,而在于一些初看去莫名其妙的因素。
她自己就很想重新经历一次,重新在20岁的那天下午第二次和克利夫兰辩论。原本的那次,她赢了争论,得到了克利夫兰的敬佩和信任,得以让这位普林斯顿中最有资格的物理学耆宿加入到自己的团队中。而第二次,她开始设想,假若自己按捺住自己一时之间争强好胜的心,刻意在讨论中服输,那么未来又会怎么样?
但是未来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她站在父亲的.asxs.,得到了克利夫兰的帮助,可以调用普林斯顿大学内最顶尖的设备,甚至可以寻求NASA的帮助。22岁的记忆节点中,随着时间机器的原设备被制造出来,她与克利夫兰一道获得了当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生命似乎已经不可再继续高攀。
她真的很想试一试再次选择。就用那个办法,同时看到上帝的左右拳,经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哪怕这个人生是失败地,沮丧的,一无是处的,甚至需要付出生命为代价,她也愿意承受。
利用自己和同伴研究出的时间机器,进行时间旅行?
时间旅行有去无回,任何逆熵或是超熵在单向时间线上后退或是前进的物体都将在历史保护机制下成为齑粉。任一一个时刻的宇宙,不可能容下来自别的时间线的物质,哪怕是微小到一个夸克也不可能!
克利夫兰这样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