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头颅正死死地盯着他。

其实刚走入穹顶之前，皇甫明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响动。有一个欢快的声音似乎在歌唱着。直到声音结束时，他疑惑而又迷茫的脚步才踏入这恢宏的殿堂。是时，他又感觉有微风掠过自己。他闻到一股血腥和机油混合起来的怪异味道。抬头看去，就看到那个挡在自己和陈嫣非之间的“人棍”爆裂开来，无数零件和器官在空中飞扬着。最后，那颗奇怪的脑袋便滚落在他的脚边。

皇甫明这边捡起这个头颅时，只听到它发出了嗡地一声鸣响，像是什么东西永远坏掉了。那双定格住的双瞳凝视着他，饱含着一种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的深沉意味。透过那双清澈而而有神的眼，他隐约窥见到自己的面庞，陌生地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真是命运戏我，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么？”远处，陈嫣非高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尔后，当她上前几步，看到了皇甫明的面庞时，忽地定在了原地，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受天命者五？”说完，她连连摇头，苦笑不止，高声对皇甫明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不知道。”皇甫明干干脆脆的回答道。事实上正如他的回答，此刻站在这里的他，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连恐惧都没有产生，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你又知不知道我是何等厉害的角色？”

“不知道。”他惯性般说出这句话时，忽然又改口说道：“知道。”

“那你来干什么？”陈嫣非连续重复了三遍，像是对他的质问：“区区一个凡人之躯，单枪匹马地来神族后裔的殿堂，你真的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这时，终于有一股想法慢悠悠地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忏悔。他陡然间觉得自己被朱节骗了。什么命运天命直说，摸不着看不见，全是蛊惑人心的说法。他甚至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来到这里，面对着陈嫣非——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那可怕的家伙。

至少，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证明了她的可怕程度。上百具残骸横陈在黑色的高墙之间，鲜血汇聚成了圭塘，又流淌成了血河。自然，毫发无损地站在尸堆中的那个人，就是缔造这一切的元凶。

像是能看穿皇甫明的想法似地，元凶娓娓道来，“这就是天意弄人了，受命者。看看你手中的头颅吧，她虽然孱弱不堪。但是有一点让我敬佩的是，她明白自己的命运，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什么。虽然结果有那么一点可笑——我只是抬了一下手，她就被打地支离破碎了。

再看看你自己吧，皇甫明。我可是听过你的生平事迹。岑思甲一代高人，怎么会找了个这么莫名其妙的徒弟！皇甫明，你活地就像一张白纸。你的一生都是在别人对你的期望中度过的。你自己从来都不会主动去追求些什么。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当然也包括别人让你来这里送死！”

皇甫明忽然有些赞同她的话了。但是也不是完全赞同。他摇晃着脑袋，想要听地更清楚一些。在脑海深处，有个细微的声音正在暗暗反驳着，他却无法听清那句话。

“不，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这时另一种声音响起了，来自一个无形的生命。透过穹顶内四处密布的摄像头，熵看清了皇甫明的样貌，忽然开始为他说话：“龙，不可思议，你还活着！”

“你说他是龙？”陈嫣非忽然忍俊不禁，捧腹大笑道：“人工蠢能，你也有认错人的一天。这分明就是幻家弟子皇甫明！”

“不，他就是龙。”熵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双唇，还有他的动作习惯，全都是龙！”

“够了！”还未等皇甫明声辩，陈嫣非忽然大声喝止道：“那不过是一个和龙相似的人。人工蠢能，你怎么比人类还愚蠢！”边说着，她忽然恶狠狠地看向皇甫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管你是皇甫明还是龙，我今天就把他一点一点地撕开给你看！”

这句话实际上是对熵说的。

熵忽然发出一声惊呼。然而，为时已晚。顷刻间，陈嫣非再度高抬起手臂。是时，整个穹顶内刮起了强风。那能撕裂生命的锋利道气裹挟起地上的鲜血与尘埃，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朝着皇甫明奔袭而去。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这一片风卷残骸的迷雾之中。

“我算是明白了。”招落之时，陈嫣非竖起食指晃动着说道，“命运，这太可笑了。原来你和那个机器人小怪物都记得一个和皇甫明一模一样的人。你们把他错认为龙。更可笑的是，这个和龙一模一样的人竟然在阴差阳错之下来到这里。”

她还想说些什么，继续嘲弄着熵。然而话语到了嘴边时，却硬生生地被她咽下了。那片猩红色的迷雾散去之后，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甫明双眼紧闭，依然维持着道气袭来时本能的抗拒姿势。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他在道气袭来之后，却毫发无损。

“道法自然。”陈嫣非一字一顿地说道，“能在这个术的面前存活的，世间只有两人，一个是朱节，一个是许符乙！快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和这两个人偷学的！”

“朱节告诉我……”

陈嫣非连忙挥了挥手，打断了皇甫明的回答。听到朱节这两个字时，她已经明白了。毫无疑问，眼前的皇甫明已经不仅仅是幻家子弟那么简单。不知道朱节在什么时候，已经将道家法术传授与他……

“能挡下这一招的你，朱节是什么时候收你为徒的？”

“三天前吧。”他麻木地回答道，“然后来对付你。”

这下陈嫣非愣住了，尴尬地说道：“三天？朱节就教了你三天？”回应她的是皇甫明微微颔首。

“区区三天的道行也敢站在我面前？”陈嫣非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坐而论道！”

皇甫明莫名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有人曾经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