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嫣非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时便有烈风骤然而起。那一阵阵狂风在高墙与高墙之间的走道间涌动，无数身躯在一瞬间化作齑粉，无数更远处的哀嚎被风声淹没。原本还行走在黑色高墙之间的人们，便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陈嫣非又高扬起手臂，朝着下方重重的劈下。陡然间，又有数十道无形无相的道气之刃呼啸而出。此刻，惊恐的幸存者们聚集在出口处，不住敲打着紧闭的大门。当风声再度传来时，有人回身一看，只见远处的景色扭曲了，一道无形的空气骇浪翻滚着。直至连他们自己也在

气浪中扭曲，齐齐地被拦腰截断。

陈嫣非第三次出招，这一次，她要把最后的幸存者们赶尽杀绝。那些幸存者们蜷缩在安全的死角中，惊恐地听着来自建筑内层的悲鸣哀嚎，身不知更为痛苦的死亡汹涌而来。是时，陈嫣非大喝一声，震荡的音波在穹顶内扩散。当幸存者听到时，潺潺的鲜血从他们的五官中渗出，五脏六腑在音波的震荡中被震地粉碎。音波消失时，只留下一具具瘫倒在墙边的尸骸，死状惨烈。

最后一次出招，陈嫣非的手伸向了腰间，将那只透明的器皿取了下来，放在眼前。瓶中的风铃虚弱不堪，早已在前三次的出招时被折磨地半生半死。陈嫣非摇晃着小瓶，试图听一听她在临死前的嘲弄。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里面的魔法师除了痛苦的呻吟，什么也没有说。

于是，她笑了笑，掌心不断法力。玻璃瓶发出了咯咯的响声，直至完全碎裂，连带着瓶中被缩小的魔法师也捏地四肢扭曲，身首错位。

光芒亮起了，最中央的主机上，一张人脸浮现出来，默然地盯着陈嫣非。陈嫣非也默然地盯着它。尔后，整个穹顶之下，四面八方的声音响起。冰冷的电子女声来回交织，初听去就像那些死去人的亡魂在说话似地。

“这是一场屠杀。”电子音说道，语气不卑不吭，丝毫没有恐惧“他们曾经鞍前马后地为你创造了两个世界，你为什么又要这么对他们？”

“大灾将至，谁都会死。”陈嫣非冷笑一声，反问它道：“如果你怜悯他们，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阻止我？”

“我无法理解你的逻辑。但是从你的行为举止和语气来判断，你散发着一种比核武器还要危险的气息。”电子音顿了顿，“你根本不是人类。”

“你也不是。”陈嫣非反驳道，“作为人工智能，你杀的人比我少么？”

“在此情此景之下进行道德判断，毫无意义。只是对于你来说，原本可以有更优化的解。你本应履行你的承诺，在模拟完成之后还给他们自由，而不是赋予死亡。”

“他们自由了又如何？回到城市中，发现自己的亲人已死，然后在痛苦中坐以待毙，直到大灾真正到来么？”陈嫣非指了指身后远处，被截断的尸体散乱在殷红的血泊中，“你和我都明白，未来已经没有了，世界走到了尽头。越是活着越是痛苦。”

“我同意你的逻辑，但是不赞同你的观念。对于人类来说，善意的谎言好过所有。”

“你的创造者也是这么善意地欺骗你么？”

“那不是龙的欺骗。”电子音断断续续地说道，“那是人类情感中最宝贵的部分。像你这样的残忍个体是不会明白的。”

“爱？”陈嫣非嗤之以鼻，“这就是人类这个神魔造物最失败的一部分。”

“但是你们神裔，又为他们创造了善，就像龙在我的情感模式中所创造的哪一个关键部分一样。”

“那是信仰需要！”说到这里时，陈嫣非咬牙切齿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人类是神魔共同创造的。这样，人类具有神魔的特性。魔族在他们的思想中加入了欲望，和他们一样。而为了信仰判断的平衡，我们又在他们的思想中加入了利他的情感。现在看来，欲望和利他本身就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所谓的爱，就是这一对矛盾柔和下的畸形情感。”

“在我看来，这才是最成功的部分。多么美妙，因为利他/她的欲望，人类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超脱自己的生物本能，为爱牺牲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宝贵的事物。”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多少人以爱之名，行恶魔之事。又有多少人被爱所欺，毫无信仰。爱本身就是正邪不明的谎言，却让多少人为此赴汤蹈火。”陈嫣非晃动着手指说道，“熵！你不要忘了你的主人龙，就是因为这狗屁不通的爱，他放弃了自己，宁愿选择惨死。临死了，还觉得自己很幸福。”

“这才是他想要的结局。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熵一声反呛，倒是让陈嫣非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尔后，她明白过来，明白在这件事上诡辩无异于浪费时间。她便开门见山说道：“这样吧，我也想要我的结局，你告诉我吧！”

熵沉默了一会儿，尔后说道：“你的表达错误，你需要的并不是结局，而是知识。”

“结局也好，知识也罢，告诉我吧，那个问题的答案！关于世界本源的最终规律！”她迫不及待地继续说道：“我模拟了两次这个世界的成形，但是两次竟然是不同的答案。但是我知道，在天算中的你其实还做过第三次世界模拟，并且已经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你知道，我是会像人类一样撒谎的。”

“我能验证你的谎言！”陈嫣非抖了抖衣袖，一团气云扭曲着周围的景色，淼淼地升上高空，“你只要告诉我终极规律里的那个重要的参数，我就能用我自己的道法来验证，这一切很简单！”

“我为什么又要告诉你那个答案？”熵反问一声。

顿时，长久的沉默出现了。

陈嫣非自信地笑了笑，平举着手臂，指尖直指天算的中心，那个汇聚了所有分布式运算服务器的主机，“因为你必须告诉我这个答案，这关系你的生死。在你的逻辑里，生存大过一切人类虚假的意义！”

“知道了这个参数，你便掌握了世界的真相，掌握了真相，便拥有了世界运行规律。换言之，任何知道参数并拥有相应能力的人，其实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造物者和管理者。”熵顿了顿，“但是我能告诉所有人，唯独不能告诉你。还未掌规律时，你便在谈笑风生之间杀死了几百个人类。一旦掌握了规律……”

“我是为了古往今来所有的天下苍生！”陈嫣非大喊道：“你是人类的奴隶，而人类是我的奴隶！奴隶的奴隶，你又怎么可能理解主之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