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不可泄露。

我年轻时候肤浅，没有参透这句话的真实意思，以至于和所有的修道之人一样，认为这句话不过是神魔所留给我们的警言，让我们自律，慎重地使用术法，而不是滥用。当然，也和所有年轻的修道之人一样，我曾经对这句话不以为然。

就像是我师侄许符乙一样，我也曾经狂妄地认为，是不是术法修炼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就可以不在乎世间万物的约束，凌驾于人间万物之上。神魔是不是也正是害怕这种情况的发生，才不断地给我们灌输这句话，阻止我们到达那个高度，动摇他们对人间世界的统治。

说道这里时，朱节停顿了，看着身前两人面庞上复杂的表情的，尔后笑了笑，继续说道。

所幸我并没有像许符乙那样，因为过度钻研和使用术法而走火入魔。一系列阴差阳错的巧合让我又度过了那个阶段。在道之中继续走下去，我又钻研了很长很长时间，如你们所见，就在这个屋中的乾坤鸿蒙之界内，看过了所有关于道家的术法和思想的书籍，我才看清了天际的一点轮廓。

原来我之前所学所会的那点东西不过是道法的细枝末节。真正的道法，说的并不是那些出离于世界常理的魔法或是法术。道法，说的其实就是世界运行的规则——最本源的那些规则。而天际便是这套规则中最核心的秘密。我很幸运，得以由术入道，逐渐参透了真正的天机是什么。

然而，我又是不幸的。是天机告诉我，世间其实没有任何巧合。天命，作为这套的规则中的核心铁律的，不允许任何概率的存在。巧合，是无数如齿轮版被契合的确定事件，在某个契机全部相汇于一点的碰撞而已。

他又顿了顿，盯着身前面色越发难看的两人，说道，“接下来，关于天机的事，是你们魔族和陈嫣非所属的神族，都知道的事情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陈嫣非，我们可能会联手杀了你。”岑思甲说道，一旁的蒋梦瑶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也是天机的保护机制，不可能让任何人类知道。”朱节笑道，“所以说，驱魔人——其实存在的意义并不是神魔为了制约对方在人间的势力。驱魔人的真正职责其实是保护天机的秘密，监视所有修炼术法者——道术、墨技、幻法、乃至于魔法和死灵法术等等——不论神魔人，只要有人知晓了这个规则，都不可能活下去。”

“这就是为什么，不论任何驱魔门派，所有修炼术法的人都会被灌输以这句话。”岑思甲干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你的徒弟，那个重要的人。”朱节盯着岑思甲，说道，“皇甫明知道么？”

“天机中提到了他，但是……”岑思甲说道，“他或许不会知道，我险些要告诉他。”

“但是他迟早会知道。”朱节说道，“我曾经也很奇怪，为什么天机中会提到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人，而不是一个什么更重要的角色。”

“这就是天机本身的问题了。”说道这里时，蒋梦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问道，“说到这个人，他怎么还没到？”

“他迟早也会出现的。”朱节高深莫测地说，“毕竟一切都是必然的，其实这个迷宫就是为他准备的。”

“天机没有提到有这一段。”

“至少我可以选择。”朱节莞尔一笑，“这就是我们人类呀，明知不可能，却依然要尝试。我们就是这么一种相信概率和未来的奇怪物种。”

这时，蒋梦瑶和岑思甲的面庞上的表情忽然急遽变化。当朱节说出这一句话时，她们两人双双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似地，杀意四起。

“你是另一个陈嫣非。”

“我知道陈嫣非。她试图修改天机，让结果偏向神族一边。但是我不会站在神族这一边，亦不会站在你们这一边。”他依然波澜不惊地说道，“我是人类，按照天机的启示，本不应该偏向任何一边。”

“你们归根结底还是神魔造物而已，没有任何意义！”蒋梦瑶说话时，已经亮出了右手。在昏暗的环境下，她手臂上凸出的那把机关短刺却显得十分地耀眼。

同样，那把油纸伞也被岑思甲紧紧握在手中，随时都会祭出她的杀招。

“知晓天机……”他呢喃着，“果然会招致杀身之祸。”

“恩，陈嫣非我们或许无法阻止。”蒋梦瑶忽然话锋一转，“但是你朱节这个隐患，必须先解决掉。恐怕你真的要死在这边了，抱歉。”

“顺其自然吧。”朱节微笑着，毫无惧色。按照现在的情况，他根本不敌联手起来的蒋梦瑶和岑思甲两人。

蒋梦瑶高举起了右手，淬有剧毒的机关短刺高高在上，若隐若现地在朱节眼中泛起诡异的光芒。旋即，那道光线忽然垂落，在空中划过一条的笔直的轨迹线。就听到空气中响起一声呻吟般的异像，机关短刺终究没有刺入朱节的眉心，被死死地钉在了岑思甲的油纸伞上。

蒋梦瑶转过头去，看到岑思甲无奈地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道，“我看这也是没有意义的。”

“为什么？”蒋梦瑶发问期间，还在死死地盯着朱节，生怕他在不经意间逃跑。

“因为天机告诉她，我不会死在这里。”朱节说道，“还有一场决战，在末日之前的神魔大战，道墨幻决战，这其中都会有我。”

“是的。”岑思甲点了点头，“天机总不会把话说清楚。它让我们来，其实并不是为了来找你，也不是因为你知道太多而来杀你。人类是神魔的傀儡，而神魔也不过是天命的傀儡。我们不过是几个走过场的滑稽小丑，到这里来，和你说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但是去和不去，其实都在你的选择。”

“我他妈的也想选择。”蒋梦瑶咒骂了一声，却不得不悻悻然地将机关短刺收起：“结果到头来我们三个不是做铺垫的，把那个人送到你面前……”

“选择权一直都在人类这边。”朱节说时，重重地在人类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让蒋梦瑶和岑思甲两人听地无比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