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知道，为了找这个人，我们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蒋梦瑶笑道，“我以前从没想过，我竟然会为了找一个道家人，而动用了墨家几乎所有剩下的人手。”

蒋梦瑶在说话期间，皇甫明却像是着魔了一般，死死地看着另一侧的许符乙。这个尴尬的组合——来自道家的许符乙，墨家的蒋梦瑶，以及岑思甲和他自己——自从离开了那座偃师宫殿之后，就没有分开。皇甫明其实很早就想脱离这个团队。他感觉自己根本就是在威逼诱骗之下被绑架了，离他平凡而正常的生活世界越来越远。

许符乙似乎从来没有坐过这个交通工具。伴着直升机的轰鸣，他们脚下的海洋掠过一波又一波碧绿色的浪头。她俯瞰着汪洋大海上的波浪，死死地抓着头顶的固定把手，对于脚下的海洋又害怕又向往。不过在皇甫明看来，如果不是身旁坐着蒋梦瑶和岑思甲，他倒是不介意把许符乙推下去。

东海壮阔的海景依旧无穷无尽地蔓延着，不同于许符乙，皇甫明却无心欣赏脚下。此时此刻，他只在意两样物事，一个是许符乙，另一个则是蒋梦瑶放在怀中的电子板。

在直升机起飞前，蒋梦瑶就给他看了一段视频，来自墨家人无人机的俯拍。在那座西溪区全城有名的数据中心上，聚集着数以百计的，和他一样的程序开发人员。道家陈嫣非站在高台上，像是正在进行着一场传销大会。她寥寥数语就将所有程序员们的激情撩拨起来，让原本应该如一团散沙的这些人凝聚一心。

陈嫣非想要做什么？皇甫明不敢想象。过往的项目开发经验告诉他，召集如此多的程序员进行封闭式开发，那个项目的规模绝非他能够想象出的。

蒋梦瑶又告诉他，陈嫣非这样做，已经算是一种开战宣扬了。其实更早之前，陈嫣非便控制了以太集团90%以上的部分，又杀死了天算中枢中所有的墨家守卫。

“所以自那时开始，你已经卷入了这场战争！”蒋梦瑶危言耸听地说道，“天启未至，道墨两家，天魔两族的两大势力对决已经提前拉开了帷幕。”

“你们之间的战争一直未断，这次又有什么区别？”皇甫明不以为然地嘟哝着，意味深长地盯着许符乙，“你们之间一有纷争摩擦，我的人生就遭受一次磨难。可我只是区区一介人类，为何又要拉上我？”

“不论人神魔，乃至一草一木，一沙一水，天启面前，万物都无法脱离干系。”那时，他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岑思甲又开口说道，“与其被动接受，倒不如主动选择。这就是天命轮回，不止是你，我们更难逃一劫。”

劫是佛家的用语，而天启一词又多少带着点基督教骑士团的色彩。也许岑思甲这样说是一时词穷，但是她言语中的那份关于世界未来的预见含义，皇甫明还是听地明白的。他不禁疑惑地问道，“大灾、大魔、天启——我总是听你们说这些词语，这到底预示着什么？人间末日？”

“不止是人间的，是全世界的末日。”蒋梦瑶更正道，“本来这只是天魔两族中的秘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既然天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看蒋梦瑶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说笑，皇甫明不由得恐慌起来。

岑思甲接过蒋梦瑶的话茬，说道，“世间万物运行是有定数的。天启说的便是定数到头的事。你以为这个世界——或者按照你们人类在科学上的说法，叫做这个宇宙——是可以无穷无尽地演化下去的么？其实不然，每隔七亿七千七百七十七年，世间的定数到头，便会出现一次天启。”

“定数到时，森罗万象，不论生死与否，皆会在无穷的光或是无边的影降临时，强制被终结。”蒋梦瑶幽然地说道，“当然，这一次的定数也要到头了。”

“等等，你说的不会那么巧吧？”皇甫明咂舌，难以置信地就着蒋梦瑶所说推论道，“我就恰好生在了这个定数到头的时代？如果我的寿命是一百年的话，那么七百万分之一不到的概率就被我们这一代人碰上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万物皆会死。”岑思甲沉吟道，“不只是你，我们也不例外。”

“我还是不相信，这有什么科学依据没？”皇甫明反驳道，“我小时候就知道，根据科学家的计算，宇宙还有一百五十亿年的寿命，而太阳和地球也有将近50亿年。”

“你一个驱魔人，竟然还引用科学的论调，简直是幽默。”岑思甲忽地嘲讽皇甫明道，“科学还说不存在魔法和术法，但是现实又是怎么样的？”

“但是这也太荒诞了，怎么好好地就要世界末日了！”皇甫明还是不能接受，“别跟我说是什么因为天魔在人间的战争爆发，世界末日就要来了。最蹩脚的网络小说都不会这么写！”

“这两者并没有联系。”岑思甲说道，继而话锋一转，又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话，“其实也有一些关系。因为天启的到来，对于神魔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神魔两者必须竭尽可能地在最后关头争夺凡人的信仰。”

“越来越滑稽了。”皇甫明不解其意。

“这是神魔的天机，你是不可能，也不能明白。”蒋梦瑶说道，“要是让凡人知道了人间世界的真相，那么人间世界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那我选择退出吧！”听着蒋梦瑶和岑思甲两人绕来绕去的解释，皇甫明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他干脆一撇过脑袋，叉起双手，气呼呼地盯着直升机舷窗外。

“蒋梦瑶，要不告诉他算了，反正我徒弟迟早也会加入魔族一方。”岑思甲有些不忍心，对着蒋梦瑶说，却看着皇甫明。她说话时语气明显弱了几分。

皇甫明假装余气未消，却竖起了耳朵，集中了全身十二分的注意力听着。但是很快，当听到蒋梦瑶接下来说的话，他真地怒了，再也不想多说什么。

“不可能的，在天启到来之前，一个字都不可以告诉他！”蒋梦瑶说地决绝，“世界的真相只有神魔族裔才能知晓。一旦被神魔之外的有智生灵知道，我们全都要完蛋！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因此而存在的！”

继而，像是察觉到了皇甫明的不满，她忽然以一种循循善诱地语气说道，“皇甫明，不是我们不想告诉你，实则是不敢。我只说一个缘由，你就能明白了。定数并不是不变的，一旦有人知道世界的真相，天启就会在真相扩散前提前到来。

而我们与陈嫣非的这场战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嫣非知道世界的真相，但是她竟想知道真相之后的原理，妄图操控定数！”

“假若她成功了，天启将会提早百年到来。”岑思甲补充道，“最糟糕的情况，天启可能就会在后年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