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辆坦克你知不知道？”她忽然反诘道，与此同时哪辆坦克缓缓地开出了拐角，炮塔又对着她转动了起来。

“哪辆？”那边忽然意识到陈弱赢话有所指，语气也变了。

“还能是哪辆？”她话音刚落，忽地朝着上方跳去，踩着墙壁与墙壁，三下两下地爬到了房顶。低头一看，她吓地几乎魂飞魄散。源自于坦克炮塔的机枪子弹像是激浪洪流般，在狭小的通道内互相迸射不止。

不过很快，她有些安定了下来。房顶是这辆坦克的观察死角，它们连成片，就好像是地面之上的另一个世界似地。

“就是你曾经找的那辆！”陈弱赢对着电话吼道，同时亦不安地环视着四周“新闻上的那辆！”

“在你驱魔的现场？”尹凡竟然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语气反问她道：“能有那么巧么？”

“怎么不能，快别废话了！”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一阵不祥的机械转动声，一看脚下，陈弱赢忽像是意识到什么似地，歇斯底里地朝着这个平台的边缘跑去，尔后朝着另一个平台纵身一跃。

爆炸声戛然而起，那块平台崩塌了。透过无数正在掉落的巨大水泥块，她竟居高临下地看到那根不祥的榴弹炮管正瞄准着自己。

上一代的军用坦克的自动装弹方式有些陈旧，中间会存在着将近5秒钟的间隔。陈弱赢当然不知道这个细节，不过她显然很清楚，她只有不断地移动才能避免这致命的炮火。自下而上，它无法直接射击陈弱赢，只有采取一个更直接的方式——直接用自己的155毫米榴弹炮轰掉平台。

猎人谈笑风生地猎杀，猎物心惊胆战地逃窜——此时此刻，陈弱赢真是哭笑不得。原本在她的假想中，谈笑风生的那个人应该是她自己。而现在，她束手无策，只能像自己想象中的猎物一样，在一个又一个的平台之间逃窜。

更气人的是那边的反应，陈弱赢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官僚主义害死人了。在知道了详情之后，尹凡竟然回答她说道，“我会通知军方的，很快会有人来处理。”

“处理？老娘命都要没了！”陈弱赢开始连声叫骂道：“想我堂堂基督教骑士团团长，没能死在魔鬼的造物下，却要曲死在这些哥布林的该死武器下。”

“我劝你丢掉手机。”丝毫没有理会她的埋怨，尹凡却忽然一改之前嬉笑的语气，忽然严肃地说道，“就这样，祝你好运！”

他竟真的将电话挂断了，气地陈弱赢干脆将手机摔在地上。

它又开了一炮，这一次，一枚穿甲炮弹干脆穿过了天台顶的混泥土结构，掠着她，直直地朝着天空飞去。

陈弱赢吓地差点原地跪倒。

不过她还是不断祈祷着，只求所谓的“军方的处理”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尹凡在这个时候和她开玩笑，她真地死定了。

她其实真的逃不掉。尽管陈弱赢口口声声地声称这些哥布林的武器——人类的轻重武器——是一种亵渎上帝神威的卑劣魔具。但是在这辆虽然古老，但是最高时速依然有65公里每小时，携带着全套夜视和红外线追踪装置上代主战坦克面前，她的确打不赢也逃不掉。

这点可怜巴巴的军事知识，还要归功于陆丽娜。那个虚荣的女人的确对除驱魔之外的各方面知识都有所涉猎。她也曾经举过一个百年前的例子，据说就算是最古老的坦克，骑士也毫无胜算。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经有波兰一整个骑士连的骑兵们，在面对德国坦克时尸骨无存的先例。骑士的圣术和治疗法术再强大，也抵挡不住这些人类重型武器的一发高爆炮弹。更不要说现在还有除坦克之外各式各样的人类武器，无论是无人机还是导弹，每一种武器都是要人命的存在。

她又坚持了两分钟，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了。原本看似安全的屋顶平台，竟在这辆坦克的轰击下只剩下最后一隅。她站在最后的屋顶边缘，俯瞰着脚下，无数衣衫不整的当地居民正在大街上狂奔，几分钟之前得意的微笑已然化作了无能为力的苦笑。

那辆钢铁巨兽缓缓地从后方开来，一路碾压着散着火光的碎片。她回身看去，就看到那墨绿色的炮塔不断地在混凝土山丘之间起起伏伏，像是曾经的穆斯林军队开拔而来时若隐若现的黑色旗帜。

她不知道自己如果跳下去，混入到逃跑的人群中时，又会产生什么样骇人的结果。她甚至已经想象到了，那辆坦克野蛮地冲上街道，伴着机枪声轰鸣，数以百计的无辜民众在子弹穿梭之间倒在血泊中。

算了，拼了！她狠狠地一咬牙，决绝地转过身去。眼下，她随身携带的武器有一把左轮枪，一支驱魔用的仪式匕首，以及水银子弹26发——原本这些驱魔用具对付希搓搓有余。然而现在，哪辆坦克对付她搓搓有余。这些子弹甚至都不够在坦克的表面留下痕迹，破坏它表面的军事迷彩油漆！

她还是自杀般地朝着那辆坦克奔袭而去，像是陆丽娜故事中，百年前朝着坦克发起冲锋的波兰骑兵。

迎着她的冲锋，它也悠悠地垂下了炮管。在它的炮塔内，一枚霰弹炮弹经由机械手的抓取，离开了弹药库的卡座，被装入到炮膛的末端。膛线后的致命的撞针像是正在拉满的弓弦，快要被压缩到最顶点……

一瞬间，她眼角一瞥，看到坦克背后的黎明天穹中，白色的轨迹在天空中拉出了一条笔直的烟幕，像是猛禽从高空中俯冲而下。伴着闪光的弹头在空中发出呼啸声，陈弱赢陡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忽地如释重负。亦在同时，她猛地匍匐在地面上，双手紧紧地护住后脑勺——这是一套应对核弹爆炸的标准姿势，陈弱赢却用它来应对着这辆坦克即将毁灭时的冲击。

地对地导弹一下就砸穿了坦克的炮塔穹顶，轰地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之间，无数规则不一的零件燃烧着在空中纷飞。

她颤颤悠悠地从废墟中爬起身来，一身的灰尘呛地她咳嗽不止。劫后余生之间，她并没有多少欣喜，直到她看了看GPS手表，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红点在这期间虽然已经跑出了5个街区，但是至少还在可追踪范围之内。天知道尹凡到底用了什么技术，能够牢牢地掌控它的轨迹。

不过她总算也明白了，尹凡为什么要叫她丢掉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