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座巍峨的体育馆,在他看来就好像是古罗马的斗兽场,被一环高耸的城墙所包裹着。他走向体育馆时,又感觉自己好像是攻城的士兵。他兀自一人,将要挑战的不光是这座宏伟建筑,更是上千年来,由无数魔法师所制定的,不知道比环形围墙还要坚固和宏大的这个体系。
说到底,不论是科学还是魔法,规则还是由人所指定的。克利夫兰想起魔法的规则就感觉十分地荒诞。魔法师们曾经说,只要能够感受到魔法本源的波动,任何人都可以驾驭魔法。借用神的奇迹,发挥自己的创造力,来创造出只属于自己的异境幻境。
那么,魔法应该是绝对自由的,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主观想象?
在魔法的另一面,科学家们说,科学规则从来没有绝对正确一说,只有无限地接近真理。说完这些时,科学家还需要遵照前辈所指定的那些科学规则来验证自己所提出的想法。
魔法从来不需要验证,魔法本身的荒诞存在就是无法被验证的。但是这些人却为魔法制定了无数条条框框。魔法可以借用自然的元素力量,魔法可以改变现象与规则,魔法可以当做武器,但是魔法绝对不可以染指生死,魔法绝对不能探索虚空的禁区……
这的确让人无奈。因为这些人——大部分是白魔法师——所附加的规则,原本应该绚丽多彩的魔法变得和科学一样,被限定在自然区间内,看似什么都能实现,却什么都不能实现。
继而,他们不认为这是错的,在魔法的千年运行中,又有许多镣铐般的规则被后世的魔法师添加上来。让它变得和科学一样无力。
魔法的源泉需要平衡,每一个魔法师用了多少魔法源,在日后就需要偿还多少。魔法的光明面和黑暗面需要均衡。黑魔法的使用需要等同于白魔法的使用。作为制衡,每当出现黑魔法的滥用,白魔法师便有足够的理由杀死黑魔法师。当然,更不公平之处在于,如果出现了白魔法的滥用,黑魔法师无权干涉,只能由白魔法师自己进行克制。所以,到了最后,魔法的光明面,正如这个宇宙失去平衡的引力一般,远远地超过了其黑暗面。大多数的白魔法师们,正堂而皇之地对原本无罪的黑魔法师实行着镇压和制裁。
平衡的规则还不是致命的。一直到近代,当人类工业化之后,身为魔法师的人们——或者在人类的历史上被称为历史潮流的失败者——又为魔法的研究和使用创造了一条更为致命也更伟无力的约束规则。
魔法的体系是封闭的。魔法不允许任何科学的因素。任何从事科学研究的魔法师都是叛徒,甚至比黑魔法师还要邪恶。
但是上帝允许了吗?他的心中莫名地燃起一股逆反之火。上帝允许人类用科学思考,难道不允许魔法师思考科学?
所以,许多事情也是同样的道理。上帝从不说话,而述说上帝话语的,从来都只是人而已。或者说,上帝本身就是人所创造出来,作为自己话语权威的引用而已。
正想着这些,克利夫兰慢慢悠悠地走进了体育场。从入口看去,那场中央一大片足球场的草地,让他想起了潘帕斯草原上的无边无际。伴着清风拂过,无数草叶起起伏伏,化作一片绿色的海浪。足球场周围的弧形跑道,又让他想起了草原之外的那一片隔壁沙漠。虽然毫无生机,却也衬托出了草原上的生机盎然。
正如繁荣与衰败,希望与绝望,相互依托着欣欣向荣。
足球场的中心,那几个白色的影子就很煞风景了。身穿白袍的资深魔法师们,傲然地站在绿海之中,冷漠地看着他,看着仿佛是整个体育场中丑陋的黑色斑驳的他,一步步地走入到体育场,步入这一片被他们所定义的审判殿堂。
“魔法师协会将会见证这场审判。”
歌德·卡西米尔走上前来,言语肃穆地说道:“克利夫兰,你作为魔法的黑暗面,投身于科学的魔法叛徒,生命将会在此时此刻被终结。我是你的审判人。”
“我是永生的。”克利夫兰一字一顿地说道:“任何方式都无法杀死我。”
“这世间,除了造物主,没有永生者。”歌德笑道:“我有办法解除你的永生魔咒。”
这一点上,歌德说的是对的,又或者说半对半错。克利夫兰十分同意她的后半句,永生对于他来说是魔咒,诅咒着他的灵魂永远都被困在名为肉体的枷锁中。然而他又对于歌德的前半句话半信半疑。
“永生的诅咒,你又打算怎么解决?”他好奇地问歌德道,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很简单。”歌德胸有成竹地说道:“如果文献没有错的话,上面说,当年,你的主人蓝胡子吉尔斯发现虚空的暗影力量,可以在一瞬间杀死魔法的借用者。然而又因为死亡的过程极其迅速和细微,以至于欺骗了意识,让魔法的吟唱者误以为还活着。于是在主观的催眠下,虚空力量的借用者便在不死不活的暧昧状态下,能够永远地活着。”
“所以你要做的?”克利夫兰忽然兴奋起来:“只需要利用元素之光,驱散掉我身上的虚空暗影?”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害怕死亡?”歌德有些诧异,忽然反问道:“这次的你不同于前几次啊,似乎准备放弃抵抗了?”
“接受死亡不代表放弃。”克利夫兰说道:“你研究过的,我也同样研究了上百年。但是我根本就没有听过所谓的驱散永生一说。”
“你只不过十分幸运,能活到今天而已。”边说着,歌德悠然地举起了藏在袖中的魔法短剑,用剑尖指着克利夫兰的胸膛说道:“只要被这把魔法圣光所祝福的武器沾到一下,你的永生便会被破解。”
“这正是我所想要的。”克利夫兰边说着,竟兀自走了过来。对于他来说,那把破魔短剑似乎拥有无限的魅力,不断地引导着他向前。
这下轮到歌德难以置信地目瞪口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