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世间万物的奴隶主，时间是宿命舞剧的编剧人，时间上发生的万千现象是不可更改的光之影。曾经我们也是这么以为的，认为时间上发生的事都是既定的，我们都是过去与未来的傀儡，我们的所作所为都不是依据于我们自身的自由意志。无论生老病死，喜怒哀乐，起伏跌宕的命运完全不受到我们的控制。就算我们全知全能，也无法改变，一次次的，我们在既定的时间既定的地点死去的事实。我们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挣扎，殊不知，连挣扎都是时间给我们安排好的。

所以，既然改变不了，我们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说是不是，火药先生？或者说，本以为自由，却和歌德·卡西米尔一样，身为命运和意义的奴隶！

克利夫兰大声说着，陡然间盯着台下。

万籁无声，寂静如斯，会场中的所有灯光又在同一时间暗淡了下来，迎接着无边黑暗的到来的。

直到黑暗中亮起一个光点，照亮了会场中央的一隅，将火药在内的几个人的面庞照地忽明忽暗。一声疾呼呐喊骤然响起，像是划破了黑暗的闪电，震耳欲聋，让人为之警醒。

“你竟然堕落至此，叛道者，黑魔徒！”

火药用燃烧着的双手拨开人群，人们却在他手即将触碰到自己的一刹那自动让开了。火药心中升腾起一丝不祥，但是很快，狂热而虔诚的鲜血在他的身体中沸腾。这一刻，他忽然变得无比地激昂澎湃起来，仿佛自己已然变成了整个会场的中心。

他要当着所有凡人们的面，审判克利夫兰，用自己火焰的喉舌大声宣扬着世间的正义。魔法之道的纯正，即将被他所诠释。

“哈尔斯·列侬·焚穹烈焰！”克利夫兰微笑着，双手插在胸前，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刻，说道：“请你尽情地述说！控诉我的罪行，审问我的背叛！”

“罪状之一，身为魔法者，却投向黑暗面，向魔鬼低头，研习魔鬼的魔法。”

火药大声的地喝道，双手的烈焰合为一处。

“罪状之二，身为魔法者，却始乱终弃，背叛魔法之道，成为科学的可笑奴仆。”

“还有一条！”克利夫兰大声说道，“把它说完！”

是时，火药手中的火焰愈演愈烈，化作一个球体，高高地飘起，在火药的头顶盘旋着。

“是的，还有第三条。”火药比克利夫兰还要大声，他的声音都因为极端的兴奋而颤抖不止：“罪状之三！你那可笑的科学之道！疯狂的科学之道！竟然试图窥探上帝所造世界的极秘！你碰到了上帝的底线！”

“这就是我的三条重罪是吗？”克利夫兰双手一摊，带着讥讽的语气反驳道：“你们口中那无所不能的造物主，也就这样！如果他连自己所创造的世界的秘密都守不住，我看也不配为神！”

“所以，你按义当焚！”火药忽然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克利夫兰：“烈焰，焚灭他！”

旋即，黑暗中，忽地闪烁起无数的刀刃反光。火药头顶的魔法火焰还未飞出，却无端地分崩离析，化作无数的灰烬，如飞雪版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火药只感觉到小腹一阵剧痛，甚至听到了自己肠子滑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他猛地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手捂住小腹，一手挥舞着手中的烈焰，驱散着周围的人群。

他看到，周围的人群，各个面色冷漠，在他们手中的猎刀上，还滴答滴答地掉落着自己的鲜血。他忽然无比地恐惧起来，那些面色冷峻的人们，仿佛在一刹那间化作无数的猎人，将已经变成了猎物的他围在了正中心！

“卑鄙的凡人！”他跌跌撞撞地挥舞着火焰刀刃，鲜血伴着他凌乱的脚步四处挥洒起来。这时，人群像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动作似地，火焰挥舞向哪里，哪里的人群就灵活地躲闪着。他挥舞了半天，竟一个人也没有打到。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打不中你们！”火药被激怒，愤慨的语气中又夹杂着惊恐，“凡人怎么可能知道我的魔法！”

“普通的刀当然伤不了你，但是……”克利夫兰居高而下，盯着浑身血污，疲惫不堪的火药说道，“但是刀刃上有魔法冰片的话，你那引以为傲的火焰屏障就没用了。”

“你们以为仗着人多……”火焰虚弱地叫嚣着，这时，人群中又响起了清脆的枪声。夹杂着魔法冰的子弹从暗处飞来，像是猎鹰飞来啄食着他的伤口一般，让他更加痛不欲生。

“卑……鄙……”火药的力气快要耗尽，瘫坐在地上，依然颤抖地指着克利夫兰，“懦夫如你，只会躲在人群之后。克利夫兰……你果然堕落至此，需要依靠凡人来掩盖你的阴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克利夫兰正要继续说时，火药亦然说了出来，两个人的声音巧合地叠成了一处。

“光明与黑暗，我要和你一对一地像个骑士那样决斗！”

火药惊愕，克利夫兰却微笑了。

“我们正是在一对一地决斗！”克利夫兰摊开双手，平淡地说道：“正如你所见，一切很公平，一切又很不公平！”

火药的鲜血即将流尽，濒死之际，他忽然高抬起头，带着嘲笑般的语气说道：“你还没赢，至少，我还有……”他边说着，高举起右手，挥舞着手中的魔法纸片。火焰苍穹的魔法符号闪闪发光，像是他那双依然顽强地闪烁着的双瞳。

尔后，他的笑容凝固住了。带着不可思议的颓废与悔恨，他僵死在原地。最终，绝望吞噬了他，让他带着从头到尾都无法完成夙愿的耻辱死去。他试图搅合出火焰的惊涛巨浪，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掀起。

即将死去的那一刻，火药看到了。无数双在微光中高举起的手臂。一张张已经失效的火焰苍穹的魔法纸片，正被人们紧握着，好像他死去的身体一样黯淡无光。

魔法符文熄灭了，正如他业已熄灭的生命光华。火之尽头，灰烬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