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虚无罢了，不过是虚无？是虚无！

仿佛被徐魅影一番话说中痛处，刹那间陈嫣非心中泛起了海啸般的愤怒。那惊涛骇浪般的狂怒不断地冲击着她自以为固若金汤的矜持防线。又在这一刹那间，她大脑一片空白，歇斯底里的呼声将理智撕地支离破碎。旋即，她又听到一阵地震般地巨响，定神看时，眼前的一切也支离破碎起来。

地铁列车被掀翻在地，扭曲的钢铁残骸之间，电火花如精灵一般跳动着。围在她身前的那些人倒下了大半，地上散落着奇形怪状的躯体残骸。一圈圈血迹以她为中心，像是巨大地玫瑰花瓣一般绽放开来。

这一瞬间她忽然诧异起来，站台上灾难般的毁灭源自于她的道术之气。她在盛怒之下所倾泻出的道法，其威力大地超乎想象。

然而，她的愤怒还是没有停息。

狼狈不堪的残骸与碎屑之中，徐魅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颤颤悠悠地抖落身上的尘土。在陈嫣非盛怒道法的一刹那间，她仿佛早有察觉，飞快地附身卧倒，这才幸免于难。就算如此，她还是被陈嫣非的些许道气余波波及，浑身伤痕累累。

“你说的道之初是虚无，但是这又作何解释？”陈嫣非面有愠色地盯着她：“我们求道之人的毕生追求如果是虚无，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些？”

“所谓魔法，生于虚无，终于虚无。”徐魅影笑着，嘴角渗出了鲜血：“至于中间的光明与黑暗，创造与毁灭，又有什么意义？”

陈嫣非也笑了，陡然间她仿佛被徐魅影所点醒，忽地对她心生敬佩起来。虽然徐魅影是凡人，并非修道之人，不过也在有意无意间点明的道的本质。

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阴阳五行八卦之源，正如道家的思想中所说的，诞生于一片混沌，而混沌其物，究竟是实还是虚，也没有人能说地清楚。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拍打着双手，像是为徐魅影悟性鼓掌又像是为自己失态开脱。

“只可惜，你不是修道之人，不然按照你的根性，如今的造诣也一定会在我之上。”陈嫣非说话时，忽然用食指指着徐魅影的胸口。这一个姿势颇有玩味，就像是她用手枪瞄准着徐魅影的胸口一样。

徐魅影似乎也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她这一指并不简单。按照陈嫣非的道行，只要她轻轻地调息起身体内的道气走向，不要说贯穿她的心脏，从她指尖射出的无坚不摧道气甚至能穿透她身后的厚重水泥墙和岩壁，一直穿到地面上。

她却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只是坦然地站着，毫不畏惧生死。

“就算你是人间排名第一的杀手。”陈嫣非加重了语气，晃动着食指说道，“我只需要用一成不到的功力，就能把你打地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灰飞烟灭，我相信。但是魂飞魄散……”徐魅影戏虐地反讽道：“那可不一定，我是没有灵魂的。”

“灵魂的问题我不想讨论。”陈嫣非眉头一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到未来的？”

“时间旅行不过是一个伪命题，没有任何办法能做到。”依然是那句话，徐魅影平淡地重复道，“我说过，没有时间机器，没有时间旅行，没有外祖父悖论，甚至连命运都不存在。只有因为选择而产生的结果。在这个世界上，因果律主导一切。”

“不要和我玩逻辑游戏。”陈嫣非反驳说，“哪怕你说你有特异功能，我也是相信的——那样还更好，我会制服你，然后带到以太集团的生物研究实验室里，将你的身体解剖，研究透你身体里哪怕是每一个DNA片段的奥秘。”

“真是太微妙了。”徐魅影说道，“你们东方的驱魔人竟然不排斥科学。”

“西方驱魔界，科学与魔法互不两立。那是他们的迂腐成见。”陈嫣非说道，“在我们这里，道法自然。所谓巫术与理数，只要能知晓我所想要的，都可以。不要岔开话题了，至少在我见过人里面，只有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先知。更可怕的是，你不但能预知，还能清晰地记住了未来的那些细节——你一定知道世界的本源，才会那么全知全能。”

“你太高估我了。”徐魅影挥着手否决道：“如你所见，我只是一届凡人。至于我所谓的全能先知，如果我说出来，你一定不会理解。”

“但说无妨，我说过，我相信你的任何说辞。”

“那你听好了。”徐魅影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徐魅影，本源为徐慧梅，我是可能存在的任何人。”

她不再说话了，陈嫣非却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等，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可能存在的任何人’？”她猜测着：“你能控制人类的思维还是怎么的？”

“就如同字面意思所说。总之，你可以慢慢研究，直到找出你所想要的。不过似乎你也不会理解。世界本来就是不可知的。”徐魅影似乎厌倦了，转过身去，踉踉跄跄地朝着地铁深处走去。

“再告诉我一点细节！不要走！你不信我杀了你吗？”陈嫣非对着她的背影大喊道：“你既然能看到未来，一定也能看到过去。世界之初到底是怎么样的！”

“时间是幻象，世界无始无终，只是这样罢了。”徐魅影头也不回地喊道，“魔法诞生于混沌，科学却诞生自混沌沉积之后的秩序……”

陈嫣非思来想去了半响，看着徐魅影缓慢离去的背影即将消失，忽然狠下心来。那道道气忽然如子弹一般疾飞而去，没入到徐魅影的后背时。

她的脚步停止了，像是软泥一般瘫倒在地，瞬间没了气息。然而，她又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似地，双眼阖上之际，表情却是微笑着的，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解脱。

“如果我不能知道的话，别人也不能知道！”陈嫣非恶狠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