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但是……”听着两人的谈话，皇甫明在心底默念。当他想将后半句说出口时。餐桌上却安静了下来，师姐妹两人齐齐地看着他。他既然看到了黄素红赞许的目光，也看到了岑思甲眼中的催促。

“徒弟，你倒是说句话啊。”岑思甲呵呵地笑道，开玩笑地说道：“难不成是看到了美女，害羞地说不出话来了么？”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想起和林朝妃初次约会的那天。两个人面对面地，侧窗外是河畔上的波澜起起起伏伏，碧绿的浪头拍打在船首上，让这艘河面上的家常菜餐厅好像摇篮般摇曳着。中午明媚的阳光透过绣着有花纹的木窗，在林朝妃的面庞上画出黑白斑斓的光影素描。他想多看看她的侧影，却又不敢多看一眼。于是从头到尾，他只能一瞥一低头地，假装自己正在吃着碗中的乱炖，像个大男孩似地，有意无意地盯着他。殊不知，他碗中早已剩下了浓汤。他只是用筷子夹着碗中不存在的菜肴，滑稽地像是在表演无声电影。

这段回忆，不光在他的心海中趟过，也尽数被林朝妃看在眼中。那个声音幽然地问她：“你不会把这个女人当成我了吧！皇甫明？”

呆若木鸡的皇甫明也被黄素红看在眼中，她灿然一笑，打量了皇甫明一番，尔后又对岑思甲说道：“看来我们徒弟真的很害羞。”

“那还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岑思甲拍打着黄素红的肩头，笑着说道。

她用“我们”来称呼彼此。就像是那时候的林朝妃。那顿让皇甫明尴尬无比的中餐结束之后。林朝妃扯了扯了皇甫明的衣袖，说道：“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时间还早。”

皇甫明低下了脑袋，算是点头同意。

河畔的北边有一座综合商城。在林朝妃的带领下，他们走入商场，沿着环形的商场一圈一圈地逛了过去。途中，经过了很多家女装店。林朝妃就像是鸟儿一样，在五颜六色的霓虹云裳间穿梭。她似乎无比地兴奋，不断地将一件件衣服尝试过去。身着不同的服饰，在皇甫明的身前转着圈子，不停地问他：“这件好看吧？”

那之后，皇甫明点了很多次头，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很好看，很适合你。”

女人喜欢漂亮的衣服，是为了让心爱的男人看到自己美。这句话还是皇甫明的大学同学告诉他的。但是皇甫明明白，这句话的背后，是男人为了欣赏这样的美丽，需要付出金钱的代价。有好几次，他称赞完毕之后，打算打开钱包，用信用卡为林朝妃买单。然而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林朝妃却阻止了他掏钱的动作，说道：“算了吧，太贵了，我们还是看看下一家。”

一直到林朝妃终于选到了心爱的衣服，皇甫明看看衣服上的支付标签，那似乎不贵。这一次，他终于决定表示些什么。刚刚来到营业前台，营业前台却指着远处的林朝妃，微笑着告诉他：“这件已经结掉了！先生，你找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呢。”

他循着营业员所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林朝妃穿着那件雪白的衬衫，对着他晃动着手中的钱包，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你看，我为自己的美丽买单，只要你喜欢就好了！”

再后来，他们逛累了，来到商场一楼的空旷广场上。就在那里，正播放着一部将近20多年前的电影，名叫《魔兽世界》。这时候，林朝妃柔软的双手已经挽上了皇甫明的左臂。皇甫明开始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起来。而林朝妃却不以为然，兴奋地指着电影中的翱翔在乌黑天空的那个人。

“你看，这是我最喜欢的游戏里最喜欢的角色。”

“额，他叫什么呢？那么丑？”皇甫明说道。林朝妃所说的那个“人”是一个恶魔，一双牛蹄牛角，背后扑腾着褐色的蝙蝠翅膀。

林朝妃指着恶魔眼中留下的两行清泪，语气忽然哀婉起来：“这个人叫伊利丹，本来是一个精灵贵族，但是为了获得更强的力量保护心爱的人，不惜自我堕落。更悲哀的是，他爱的人却不爱他。尽管如此……”林朝妃似乎有些感动，竟然哽咽了一番：“他还是坚持着，就像是光明背后的影子，为了心爱的人，哪怕被爱人和亲人误解，哪怕被囚禁了上万年，心里念的想的都是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有爱过伊利丹么？”

“也许有吧。”林朝妃试图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不断地用手在自己的眼角擦拭着，“哎呀，好像有沙子。”继而，她话锋一转，感慨道：“也许有一瞬间，他心爱的人也看到了他的付出，他的努力，或许有那么一丝心动。其实我也希望，她爱上的人不应该是伊利丹的哥哥，而是他。这样也许……他的命运会不那么悲惨……”

黄素红看着他，他眼前浮现出的却是林朝妃的样子。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黄素红和林朝妃长得好像。时间也在这一瞬间被拨回到将近8年之前。他心想，这是我们初遇时的故事，如果那时碰到的不是你，结局又会怎么样呢？如果我再次遇见你，还会像当时那样爱上你么。

“？”黄素红看不懂他的眼神，但是很快她有明白了，对着皇甫明说道：“师侄，你的眼神有些迷离啊。”

“恩。”皇甫明低声哼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过去，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影。

黄素红和岑思甲双双愣住了，在他们的眼中，一直沉默不语的皇甫明，眼中竟然留下了两行清泪。

“徒弟，你好像哭了……”岑思甲的笑容戛然而止。

“是想起了某个人吗？”黄素红猜测着，手中的餐巾抚了过来，试图擦净他眼下的清液。

“师父，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但是……”他支支吾吾地，一手挡开了黄素红，“虽然这都是你为创造的美妙幻象。”

我们初遇时的故事，美地就像是幻境梦景。但是我却不想回忆起我们的离别。初遇越美，离别越心酸。所以，但愿此生不想见，便再无离别之苦痛。

“没想到你看穿了。”岑思甲嘟哝着。

刹那间，雪白的桌布，优雅的餐馆，曼妙的歌曲，高挺的侍者——统统都像是雾气散去般消失了。原来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过是一个街边孤零零的排档摊。还有来时的那辆名车，也不过像是被释了魔法的南瓜马车一样，不过是一辆破旧不堪的面包车。

那人却依旧在，让皇甫明错以为这是一个二重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