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垂杨,白衣翩然,木剑悬腰,卦爻附袖,双瞳如霜,神如冰雕,行如飘灵。
陆爷爷忙不迭地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人。几乎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小陆啊,这是你的朋友吗?
陆丽娜一声苦笑,转头看看陈弱赢,后者轻咬嘴唇,无声地吐出三个字。从她的口型中,陆丽娜明白了陈弱赢所说之人。人间道家的女门徒有千千万万,陆丽娜只是报着试试看的心情询问,没想到一语成谶,还真地让她押中了。
那三个字分明是:许符乙。
旋即,两人跟在陆爷爷身后,穿过了清早时空寂无人的村庄大广场——在陆丽娜小时候的印象中,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广场上应该摆满了飘向的摊点。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聚成团,迎着东边照来的晨曦,大声吆喝着——统统都没有了。
随着初夏的烈日攀上苍穹的顶峰,早晨清凉的朝气顿时荡然无存。直到她们来到了陆爷爷自己家中,陆丽娜这才反应过来,村子里的人烟顿时消失了。
“陆爷爷,你这是?”她尴尬地问着,看着陆爷爷吃力地背起一个麻袋,走到后院,将其丢进SUV的后备箱中。作势,他打开车门,就要爬上驾驶座。
陆丽娜疑惑地拦下了他,“陆爷爷,你要走了吗?村子里的人呢?”
“走了呗,小陆你不知道吗?自从那个事情发生以后,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搬走了。”
“这……”陆丽娜愣住了,僵在原地,尴尬的表情分明表示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一旁的陈弱赢看得险些笑出了声。
“你真不知道么?这村子……是不能住人的啊。”陆爷爷也愣住了,上上下下打量着陆丽娜。
村子里的生意越来越难做的时候,三个西装革履的人造访了村子。似真似假的传闻很快在一天之内不胫而走。当天下午,那三个人就离开了,留下了一份土地收购合同和让整个村庄都掀起轩然大波的重重迷影。
同一天晚上。
一张硕大的八仙桌被放在村口的空地的中心,村子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这份合同被摆在八仙桌的中间,像是待屠宰的羔羊。然而手持“屠刀”的村民们却相互之间争吵了起来。寂静的夜晚,上空浮动着人们厮杀般的喧嚣吵闹。
安静一下吧,轮流发言好不好!
那些声音在村长的耳边轮流轰炸着,终于,他忍受不追,用嘶哑的声音大喝道。瞬息间,争吵安静了下来。从他的左手边,代表着一种意见的村中长老开始说道。
拆迁是好事,城市越来越大,总归要轮到我们的。而且我们的生意也越来越维持下去了,活了一辈子,是时候享福了。
但是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的根啊!在他的左边,一个声音打断道,村子后面还有我们的祖坟,就这么卖了地,死了以后我们怎么向黄泉下的祖宗交代?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乎风水一说啊。国家早就倡导火化了。他们开出的价格不低,城中心的那几套房子,城里人都买不起哩。
后生辈,你们不要忘本啊!
老人们对着年轻人呵斥着,年轻人不满地向老人们抱怨着。你来我往的交锋又开始了。在人声鼎沸中,村长长叹一声,想要抽根烟,却发现自己早在几年前就把烟给戒了。
是去是留的问题还在持续着。又过了几天,三个黑西装的人又来了,这一次他们带来了一支团队,一支穿着白大褂,带着防毒面具的检验团队。
你们还没决定吗?黑衣人带着焦急的口气问道。
村长身后看着挤成一团的各色村民,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暗自点上了一根烟,愁眉苦脸地吞云吐雾起来。烟草的苦涩在他的舌尖蔓延开来,他却感觉相比较内心的矛盾,这点苦简直甘甜无比。
好吧,我们说实话吧。如果你们同意,不但会给你们安置住房,还会额外给每家每户一笔不菲的安家费。黑衣人伸出了两根手指说,大概每个人是这个数。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迫不及待地要我们这块地?这反倒让村长警戒心乍起,他不安地看着身前人,生怕他在言语之间抢走村子里最重要的东西。
你们村南边有一条运河是吧?黑衣人却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村长点了点头。
一行人穿过了村子后面被废弃已久的祠堂,来到河边,看着缓缓流动的喝水。黑衣人们和白大褂们如临大敌。旋即,白大褂们穿上了夸张的防化服,腰上系着铁索,小心翼翼地走向河边,开始用各种各样的仪器测量起水质。他们在测量的过程中,村民们远远地站在丘陵上饶有兴趣地围观者。
这一测就是测了整整一天,直到夕阳西下,原先围观的村民们大概觉得索然无味,接二连三地离开了。当最后一名围观的村民,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离开丘陵时,黑衣人如释重负,将村长拉到一侧,神秘兮兮地央求道。
“安家费还可以更高,甚至每个人可以有两套住房。”
“你们到底卖的是啥药?”村长的警惕性不减,像是盯着死敌般地看着黑衣人。
“你最好别问那么多,给你三倍的安家费怎么样?”黑衣人边说着,竟然拿出了一张支票。
“小伙子,你这是行贿!”村长连忙将他伸来的手给挡了回去,尔后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质问道,“你给我说实话,不然我要和政府打报告了!村里的地,坚决不卖。”
“那你能保证不说出去吗?”
“我和我的亲戚,还有村民都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村长信誓旦旦地说,顿时黑衣人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大爷啊,这是事关人命的大事啊。”终于,黑衣人服了软,递上一张名片。
村长只一撇,就看到了“以太集团”的太极logo。这家公司太有名了,不要说仙都市里,整个国内的人都无人不晓以太的名号。
村长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直直地盯着他,小声地问道:“老实说,是不是你们公司的化工废水泄露了,排到这条河里来了。”
黑衣人兀自点了点头。
“这是草菅人命!”村长忽然没来由地一顿愤怒,旋即,他话锋一转,带着惊恐的语气问道:“排了有多长时间了?”
“三天……”
“放屁,才三天你们会来?”
“好吧,两个星期。”
“我要报警了。”
“得得得,陆大爷我认输,是三个月。”黑衣人一边指着西边,说道:“但是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知道这条河的上游是什么么?”
“以前有座化工厂,所以我们从来不喝河里的水……”他刚说到一半,忽然惊厥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戛然而止,“但是会用来洗衣服。”
黑衣人却不以为然,继续解释道:“化工厂早就拆了,改成监狱了。监狱里有个屠宰工厂,三个月之前正式开工。但是在废水问题上,我们老板发现,必须要通过这条河。所以我们老板打算买下这块地,建一座废水处理厂。”
“说的好像他们是慈善机构!”陆丽娜大声惊呼道,“陆爷爷,就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原因,你就同意了?然后全村都搬走了。”
“如果不是那件事的话……”陆大爷又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