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沛楠打了一个响指,身后的两个守卫推着一辆推车过来了。这个时候,皇甫明注意到推车上的那个玩意做工精美细腻,古色古香的表面浮着山海经中所描述的烛龙的浮雕。像这样的浮雕在这个玩意的其他面上也有。这是一个足有半个人那么高的正方形乌木匣,看起来就像是个储物柜。
尔后,皇甫明一拍脑袋,认出那似乎就是《无字天书》中所描述的镇魔箱。这种箱子从浮雕上判断,往往其雕刻的传说之物和箱子中所封印的骸物同等凶残。换句话说,浮雕便是魔物的灵魂强弱的晴雨表。
玻璃障壁缓缓地被放下了,面对理论上应该“穷凶极恶”的凡人胡文岚,连沛楠却颇为自信,隔着这道交叠着他的反影与胡文岚残像的玻璃,背手而立。仿佛在这一瞬间,看押着与被看押者之间悬殊的等级差距消失了。反观连沛楠身边的两个守卫,被乌黑的外骨骼盔甲所包裹的铜墙铁壁的两人,双腿却开始微微颤抖。对他们而言,身上所穿着的凯夫拉纤维装甲似乎消失了。他们就好像赤身裸体地站在猛兽前的两个猎物般无助。
尔后,当玻璃门合上时,当连沛楠颔首示意他们可以离开时,几乎是以飞奔的速度,两个人逃窜地无影无踪。
“你的手下就那么怕?呵呵。”胡文岚在隔间中讥讽道。
“凡夫俗子罢了。”说罢,连沛楠指了指黑色的镇魔箱,示意她道:“你是打算真的面对它呢?还是央求我换一个弱一点的。这次给你送来的可不比之前的小畜生。”
胡文岚没有回应他,端倪着地板上的正方形箱子许久。尔后,她回头瞪了连沛楠一眼,低着下吧鄙夷地一笑。
她右手握拳,拳峰伴着高高扬起的手臂,残影在连沛楠的面庞上留下一道尖刀般的轮廓。这一瞬间,无论是连沛楠还是皇甫明,都只撇到那只拳头在空中最高点处的残像。两人双双不约而同地在脑中幻想起了箱子被打地支离破碎的模样,和仿佛房屋崩塌时的回响。
箱子仿佛被丢进了搅拌机一样,做工精美的浮雕连同模板在空中飞舞着。在无数乌黑色的碎片中,一团蜘蛛般的巨大黑影贴在胡文岚的面庞上。
胡文岚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这只长着八只脚,背上全是人脸,小腹满是尖牙利齿的魔物便从口中伸出了长刺。像是三菱锥一般的这根长刺刺穿了她的嘴唇,她的舌头,她的上颚,刺破了鼻梁骨与颅内那层柔软的软骨,深深地扎在脑球中。
旋即,皇甫明惊恐地看到,那只“蜘蛛魔物”的小腹骤地膨胀开来,于此同时,迅速瘪缩下去的却是胡文岚的脑袋。
饱餐一顿之后,这只魔物开始在隔间的四壁飞速爬动起来,像是庆祝着自己的胜利。最后,它仿佛累了,倒在玻璃幕墙一侧。从它的背部,皇甫明看到了胡文岚紧闭双眼的面庞,像是花儿一样绽放开来。
依旧是背着双手,连沛楠摇头叹气一声,“狂妄导致毁灭啊”,缓缓地迈着老人步就要走开。
噗地一下,虽然皇甫明没有听到声音,却能想象出隔间中发生的一切。那只蜘蛛的小腹无声地爆裂开来,刚刚被吸入的脑髓像是毒蛇一般流动起来,蠕动着爬过了魔物肚肠爆裂的丑陋尸骸,竟沿着胡文岚干瘪的脑袋的鼻孔回流进去……
这幅场景虽然骇然惨烈,然而莫名其妙地,皇甫明却感觉希望仿佛到来了。
她的脑袋膨胀回原来的模样。
仿佛是察觉到异动,刚刚快要在皇甫明视野中消失的连沛楠去而复返,再次站在了玻璃障壁之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隔间中。
她拍了拍囚服上的血迹,尔后直直地朝着连沛楠竖起了大拇指,转过一百八十度,指尖向下。
“有意思,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连沛楠鼓掌喝彩到,旋即指了指胡文岚的脚边,“不过能复生可不光只有你。”
“蜘蛛魔物”的蛰足颤抖了一番,在胡文岚耳中,她听到了一声怪叫,像是指甲尖掠过光滑的黑板表面似的。怪物的八只染血的蛰足在地上胡乱地交错了一番,最后竟再次支撑着它立在了胡文岚面前。
它站立起来时,满是人脸的背部一直顶到了隔间的穹顶。
胡文岚对着它伸出了两个指头——食指与中指并拢——像是指着它的一把利剑。
对于骸物来说,这不过是弱小的猎物四肢中的一只而已,仿佛在告诉它,先吃这一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它一个飞扑冲将过来,飞行中张开了上下颚,露出了颚中交叠地密密麻麻的黄色尖牙。
这食指与中指所交叠出来的手势——真的是一把利剑似地——那一瞬间,接触到胡文岚手指上的尖牙与长舌被拦腰截断了,循着怪物飞扑而来的关心,指尖甚至穿过了怪物的鼻腔与大脑。
她的整只右手都没入到怪物的脑腔中,黏糊糊的墨绿色液体把她黏地像是琥珀中的蚊虫一样。然而归根结底,怪物却真真死了。这一击,胡文岚甚至没有挪动脚步变换位置,像是守株待兔的猎人版,一击直取怪物要害。
这个瞬间,皇甫明看呆了,连沛楠也是。然而后者毕竟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从短暂的惊骇中飞反应过来,再次鼓掌喝彩。
“杀手岚,你真他妈的厉害,连地狱深处来的吸髓蛛都被你一击秒杀了。我真是越来越对你刮目相看了。”
胡文岚却沉默不语,左手朝着怪物的尸骸猛地一排,右手便连根拔出来了。粘在右手臂上的污秽残骸在空中四溅而飞,像是被利刃甩去的鲜血一般萧然而离。
继而,无论连沛楠如何冷言热讽,她只是喘着气,看着他表情变幻着的面庞,像是盯着小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们道家有说过,不杀便是积累阴德,你这样做逆天而行,难道不怕阴德……”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阴德?你和我说阴德?”这下连沛楠来了兴趣,反讽道:“你和我说阴德?我的阴德早就荡然无存了。”
“你毕竟是人。”胡文岚怅然道。
“你难道是?”连沛楠不知道怎么地,忽然勃然大怒:“一个不会死的人中怪胎,竟然还和我讨论什么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