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恐怖了，地球上存在着没有人类的荒漠，然而鬼魂，就像是无处不在的空气一样，在任何地方都有分布。正如陈弱赢所说的，小到每平方微米都塞着上万只重叠的鬼魂。而在这个繁华都市的写字楼中的一层，皇甫明却没有看到任何一只鬼魂。

这就好像是，在浩瀚的海洋中，皇甫明在深海中找到了一处完全没有海水的地方。

“您要不先做一下笔试题吧？”李梦影指着大厅中的一台电脑说道，她的晃动了一下鼠标，唤醒了刚刚沉入睡眠的电脑。继而，她进入到测试模块中的“岗位测试”页面，一张电子试卷顿时在屏幕中铺开。

“那么，就开始吧，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系统会自动结算分数。”李梦影灿然一笑，“全是选择题，不需要多长时间的。”

“林朝妃，快点来帮我啊！”

皇甫明在心中唤了几声，然而，预想中应该出现的声音却没有响应。一旁的李梦影，做出请的姿势的右手悬停在半空中，无声地催促着。这时，皇甫明没有办法，只得忐忑不安地坐上椅子，微微有些颤抖的手似乎连鼠标都握不住。

“PHP的变量类型通常是？”

皇甫明的额头冒出冷汗，口干舌燥起来。

“PHP的变量类型通常是？”

皇甫明微微侧过头去，用余光瞟着李梦影。后者却心不在焉地，一直盯着公司的正大门，似乎在等待着另一位应聘候选人的到来。

“PHP的变量类型通常是？”

当遇到不会做的选择题时，遵循的原则往往是三短一长，选长的。或是三长一短，选短的。莫名其妙地，这些原本用来应付大学考试的金玉良言一个接着一个地从他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他定神一看，那些选择项的长度却是一模一样地，工整地好似七言四句的唐诗。

算了吧，干脆拼死一搏吧？被第一道题卡了许久，皇甫明深吸一口气，也不再看题目的选项，一口气接连点了下去。

“好了。”

“好了？”李梦影下意识地一惊，转过头来，诧异地盯着屏幕上的选项说道：“这也太快了，看来皇甫先生是个技术大拿啊。”惊叹的语气中，皇甫明却不敢直视那双充满了钦佩和赞叹的双瞳。

“要不皇甫先生您等等，我去催一下万经理。”李梦影还不等皇甫明说些什么，咯噔咯噔地踩着高跟鞋小跑着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应聘程序员，灰头丧脸地像是焉了的茄子一般出现了，就在他的身后，李梦影挥着手臂招呼道：“皇甫先生，轮到你了。”

皇甫明的头皮阵阵发麻，悲叹的目光循着上一名应聘者的离开远去，他有种感觉，此时此刻的那个人就是几分钟之后自己的真实写照。

他走近用于面试的小房间，只看到一双手捧着一张白纸。透过白纸，皇甫明隐约瞧见了白纸的右上方，自己在七年前时的照片。回想起那个时的自己，意气风发，志气满满，凭着一手风华绝代的代码，似乎全世界都能被他所征服。而现在呢，连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比他有信心。他就像是缩在阴暗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矮人，披着隐形的斗篷，生怕被宝库中正在漫步的红色巨龙会发现他似地。

“巨龙”放下了双手，一张额头梳着三七分开的刘海，被一道刀疤贯穿了右颊的面庞看着他。“巨龙”有着一双清澈的双眼，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可怕，但是皇甫明却觉得，这一刹那，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看穿了。那张脸越是友善，皇甫明就越觉得其中暗藏杀机，危机重重。

“别紧张，先坐下嘛。”“巨龙”礼貌地招呼道，“先自我介绍下，鄙人万作欲，是Z公司负责招聘一块的部门经理。昨天晚上，你老婆和我说了一下您这边的情况。不过我觉得，更详细的信息，还是需要你自我介绍一下，不是吗？”

招聘就像是下围棋，起手往往波澜不惊。至少在皇甫明的认识里是这样的。这是一招很古老的开局布局，这一阶段叫做“准备导入阶段”，面试官往往会用一些寒暄式的话语进行破冰，为整个招聘建立起轻松和和谐的气氛。

那么接下来——皇甫明一边自我介绍着，一边思考着惨淡的将来——到了第二阶段，也就是“正题阶段”，他就会亮出“解剖刀”，来个全方位无死角的攻击吧？

皇甫明刚刚自我介绍完，两人之间的沉默了许久，尔后万作欲微微一笑，抛出了这场面试中第一个，也是对皇甫明来说最具杀伤性的问题。

“那么你说下，PHP的变量类型通常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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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结束之后，皇甫明在电梯里暗自咒骂不止。

“说好的作弊呢？恩，关键时候你又在哪里？”他抬起头，心里默念道……

塞在电梯的人群中，林朝妃飘荡在他们的头顶，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然而，皇甫明却懊恼至极，恶狠狠地盯着那若隐若现的影子。

“说好的，你告诉我答案，帮我过了面试这关，关键时候你怎么没影了。”皇甫明痛心疾首地在心里说道：“林朝妃啊，你怎么就那么坑夫呢？”

“我进不去。”

“什么？”

“那道玻璃门，我根本就进不去。就好像被什么挡着一样。”林朝妃无辜地说道。

“笑死我了，你明明是个鬼魂，却不能穿墙。”皇甫明揶揄道：“这算哪门子的理由。就算玻璃门进不去，不是还有其他的入口么？我可是记得，这里有个后门，大门一直敞开着的啊。”

“真的进不去，太奇怪了，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围墙，实体能进去，但是偏偏像我这样的就是进不去。”

“你……难道是天要亡我么！”皇甫平仰天长叹。

上午糟糕的面试之后，匆匆在路边小店吃过中饭，皇甫明不甘心，又接连试了几家IT公司。这一次，就算有鬼魂相助，皇甫明发现结果也没有什么改观。上午的Z公司还算是友善的，而下午的面试，HR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大部分都是绕过技术直接谈开发经验的。自然，像皇甫明这样在过去几年间，靠着个人开发出的几个项目，都不能进入他们的“法眼”。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还不等他动手，电脑却自己亮了起来。林朝妃饥渴地扑在电脑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游戏画面。

又是魔兽世界！皇甫明气地不打一处来，抡起沙发上的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粉红色的圆形棉制物却直直地穿过了林朝妃的虚影，像是他此时耷拉下来的脑袋，病怏怏地躺倒在地。

皇甫明越想越觉得没意思。肚子又开始咕咕乱叫的他，下意识地来到冰箱前。拉开锈迹斑斑的冰箱闸门，这一次，情况比昨天还要凄凉，连冰箱里驻扎许久的蟑螂都被饿地爬不起来。尔后，他又去厨房里四下寻找了一番，除了一只干枯的鼻涕虫，一包方便面都找不到。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张下个月就要被扣地只剩2毛的信用卡了吧。

“我出去找吃的了。”他望着聚精会神的林朝妃，有气无力地说道。

“恩。”林朝妃用鼻音哼哼着，却不是对他说的。

那个盗贼又在老地方出现了，林朝妃的战士骑着魔像机器人飞过去时，他正在吭哧吭哧地对着一头精英怪放着技能。

“妹子啊，又来啦？”万作欲的盗贼打了声招呼。

“恩。”林朝妃嘴里说着，也飞快地打字回应道。

“今天面试了你老公。”

“恩？结果怎么样？”战士边说着，加入到了攻击精英怪的行列。

沉默持续了半响，空余下两人的剑与匕首在割拉着怪物的血肉的交戈声。30秒之后，在两个残血勇士的注目下，精英怪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声，轰然倒下。

盗贼弯下了腰，搜索着怪物的尸体，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沉思中的大卫一般。

“怎么样？还可以吧？”

“不是太理想。”盗贼嘟哝着：“你老公还在吗？”

“出去买东西吃了。”林朝妃打字道：“他就是这样的，很内向，又紧张。”

“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万作欲回应道：“笔试和面试，如果按照我们这里的考核标准，都不达标。尤其是笔试一块，对于PHP语言的掌握情况很糟糕。”

“那，恕我直言啊。现在后台开发，PHP有些过时了。JAVA语言倒是更灵活一些，这也是他的长处，对不对？”林朝妃插嘴道。

“我也能理解。毕竟现在PHP专精的程序员太少了。不过嘛，公司的硬性规定……你也明白的。”

“再给一次机会嘛。”林朝妃央求道：“PHP其实还是简单的，连我一个女孩子都会，他摸索个把月，也能成功的。对了，他以前的项目你看了么？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那几个项目我后来看了，的确是出自老程序员的手笔。”

说话时，一名联盟法师从天而降，冲到两人当中，不由分说地就是一击冰环绽放开来。盗贼眼疾手快，潇洒地高扬起手笔，闪光炸弹绚烂的光芒之后，他遁入到阴影之中。

“你帮个忙吧，他是个人才。”林朝妃打字着，战士却呆呆地站在原地，无奈地吃下了法师两击冰火交加的魔法箭。

“好。”盗贼只打了一个字，尔后在法师背后窜了出来，一击背刺猛地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