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小巷那一头涌进来时，大块大块的石灰块从老旧不堪的墙壁上剥落，就好像人的皮屑因为恶疾而不断掉落着。心事重重的皇甫明不由得感觉到自己似乎掉进了冰窟窿中。夹杂在寒风中的，不光有漫扬着的沙尘，无数鬼魂随风而飘荡，迎着他的面颊飞扑而来。小巷的尽头怨气极重，更不要说步行在这条夹在两个废弃建筑物之间的羊肠小道上。

随后，皇甫明来到楼风口，抬头一看，那座高耸着穹顶塔尖的哥特式教堂，坐落在一片残桓瓦砾中，犹如死去的巨人的尸体。月色唏嘘之下，它留下的恢宏的阴影为一切盖上了黑暗的颜色。

按理说，一般的教堂给人以心灵上的安慰。仿佛是黑暗中的明灯，海洋中的灯塔，在人们的心里，教堂等同于希望，等同于神的庇护。然而这座教堂看起来却很奇怪。它让人感觉心里忐忑不安，一种奇妙的建筑物和幻境搭配，让人总感觉这里像是地狱的入口。

当皇甫明的指节敲击在橡木门上，总算明白了这座教堂的怪异之处。教堂门廊上方，耶稣受难的十字架雕像在月光和阴影中忽明忽暗，粗看去，就仿佛是耶稣被吊死在门廊上似的。除此之外，还有教堂外的那片空地上，斑驳不清的六芒星地绘无端地少去了一个角，成为断头的“五芒星”，丑陋至极。

空荡荡的敲门声伴着回音，这些声音不轻不重，皇甫明听起来却好像是自己心里正在敲响的退堂鼓声。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后悔，橡木门吱呀一下被人从里面打开。从前厅泻出的烛光只照亮了开门者的半边脸。在一缕垂下的刘海下，藏着一双疑惑重重的眼。身穿黑色神仆服装的教堂看门人狐疑地看着他，一只老旧的皮鞋卡在门缝中，硬是不让皇甫明上前一步。

“那个……”皇甫明支支吾吾地说道，亮出了手机，给他看了看屏幕中的集会短信，“朱先生让我来的。”

“哦。”他冷冷地应了一生，总算打开了橡木门，指着前厅深处的一排排席位。就在那里，已经有几个孤零零的脑袋回头盯着这里。皇甫明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看到一对对在烛火中闪光的眸子，像是黑暗中野兽的双瞳。

“朱维先生快到了，你先去那里等等吧。”神仆忙不迭地催促道。

走近一些时，皇甫明总算看清了那几个人的面容。他们都是上次夜晚中一起线下集会的游戏玩家。果然，当他刚刚坐在位置上，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

“喂，我是不是上次见过你，那个晚上和朱维一起吃过饭？”说话的是一个女生，神神叨叨地说道。

皇甫明点了点头，仔细观察了她一阵。这个女孩的面容很年轻，却已经疲惫地像是七八十岁的人。继而环视一看，围在他身旁的其他人，不论年纪大小，无一不是这样疲惫的表情。除此之外，皇甫明还看到了他们面庞上闪烁的不安。多日来，在死亡倒计时的威胁下寝食难安，皇甫明对于这些惊恐的目光再熟悉不过了。

“当时参加集会的有11个人，但是现在只来了5个人，算上朱维的话应该是6个。”另外一个中年人插话说道：“我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皇甫明一时语塞，先是点了点头，尔后又摇晃着脑袋。最后，他思索了片刻，问道：“你们看到了倒计时吗？”

“倒计时？”人群中，一个看似开朗的大学生回答道：“看来你的死神比较特别。”

“死神？”皇甫明下意识地问道。

“是的，死亡的威胁。”女孩说道：“类似死神来了，总之那天晚上之后，一切都开始不正常了。有一种死亡的征兆如影随形。”

“我们都被盯上了，被所谓的死神。”，中年人说道。

“我室友已经死了。”中年人的话似乎打开了话题，大学生带着崩溃的语气倾诉到：“当时我和室友一起去集会的。通宵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当我醒来以后，他还在睡觉。当时我还以为他没睡够。但是他一连躺在床上两天两夜。第三天晚上，我感觉不对劲了，试图叫醒他。结果，他却已经死了。”

“死因是？”

“猝死。”大学生絮絮叨叨地说道：“尽管因为通宵，也有猝死的可能性。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肯定不是那么巧。之前我和他出去通宵过很多次，他身体好得很，怎么可能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死了呢？”

“没错，另外那几个人。”另一个胡子拉渣的，看起像是艺术家的男人盯着皇甫明说道，“你应该算是最后一个来的人了。我上网查过新闻，在这10天里，全城发生过6起意外死亡，2起谋杀。”他戛然而止，意味深长地盯着中年人，女孩，大学生以及皇甫明，沉默不语起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六个人全都死了，没有一例是失踪？”中年人顺着艺术男的思维推理下去，“这其实就是谋杀。”

“没错，朱维要谋杀我们。”艺术男边说着，撩起风衣，众人看到，他腰间别着一把银光闪闪的短刀，“但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待会儿如果朱维解释不清楚，我会动手的，然后我们就把他尸体处理掉。”

“喂喂，帅哥，这样也太过了吧。”女孩更加不安地说道：“只是因为这样的怀疑，你就要杀了别人吗？”

“小姑娘。”艺术男冰冷地看着女孩，“对于有些事的残酷，你无知地就像是婴儿，你不害人，人就要害你！”

“但是他为什么要谋杀我们？”大学生干笑了几声，“杀人动机说不过去啊。难道只是因为我们白吃白喝了他一顿？但那也是他邀请我们的啊！”

“呵呵，这是要付出代价的。”中年人鄙夷地说道，继而拍打着艺术男的肩膀：“这位带刀的兄弟，我同意你的说法。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给予，就像是那家伙最后说的，我们那天的消费，需要付出灵魂的代价。这句话我印象很深，这就是他用来制造杀人借口的说辞而已。说白了，他应该就是那种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大开杀戒的连环杀手。”

“但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女孩开始瑟瑟发抖起来，“我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杀人理由。”

正当众人还在窃窃私语时，他们身后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开门声。朱维高声在教堂中说道：“各位久等了！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