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在天之大厦的内部。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似地。细细一看周遭，又好像在梦中，你很难看清楚周围物体的细节。无论是走廊还是办公间，全都是模糊不清的。但是你又能精确地躲开障碍物，像是被什么指引似地，驾轻就熟地离开大厦，来到这座的表面上看似空无一人的城市中……

但是继续在这座城市中徘徊，你会发现，城市里并非只有你一个飘荡的灵。你总能在某个拐角找到几个双目呆滞的，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仿佛被抽去了灵魂，自顾自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当你试图和它们说话时，它们只是用奇怪的声音回应你几句，但是你什么也听不懂。

等等，全是魔物么？皇甫明打断问道。

是的，大概全是一些很罕见的魑魅魍魉。有的只有在古书上才能见到。甚至在城市中心，你还能看到一条烛龙。在那幢最高的建筑物上方，头追着尾巴，循环往复地盘旋着。

当然，除了魔物之外，也有和我一样的人类灵魂。他们就好像来自不同的时代似地，无论是穿着还是样貌都和你截然迥异。当你和其中的一个交谈时，他的回应让你一知半解。那是一种上古时的汉语，你只能听懂其中的一部分。

他说话的大意是，此为不周之地，片隅之城却包罗森罗万象。

说话时，你会发现他坐在墙角边，不停地画着一个八卦，来来回回都是这句话。

然后，当你继续在城市中游荡，新鲜感消失之后，你便开始厌倦。你会发现这里简直比现实中的城市还要无聊。空旷的广场，无人的街道，没有太阳却始终明亮的天空，对你来说简直就是一副看了成千上次的图画似的。

然后你就在里面呆了好几个月？皇甫明问道。

不是几个月，是几百年！城市中没有昼夜更替，所有的钟表都凝固在一个时刻，时间就好像和你一样被永远封存。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你度日如年却也如年入日，因为这个城市没有变化，你丝毫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

后来，你快要被这座死寂的城市逼疯，于是决定逃离。你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之前你所遇到的魑魅魍魉总是自顾自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现在的你幡然醒悟，决定做着和他们一样的事情来。

你到了城市的边缘？

不，完全没有边缘。这个城市就像是移动的监狱，自始至终你所能行动的范围只有那么一小块，大概1平方公里左右。你从天之大厦出发，朝着城市西边移动。你很熟悉这座城市，知道只需要不到几公里，就能越过城西的高架桥，到城市外面去。你飘行的速度很快，几公里不过转瞬即逝的的功夫。

然而，你却在一路上无数次地看到了天之大厦，从你的面前闪过，又飘向后方。熟悉的景色重复出现，你发现，原来你所谓的逃离，不过就是原地踏步。这片空间好像首尾相连，就像是城市中心的那条龙似地，无论你从朝着那个方向移动，总会从龙头跑到龙尾，最后又回到龙头处……

一个整个晚上，林朝妃就像是关不上的收音机似地，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被封印时的怪异见闻。皇甫明一开始还饶有兴趣地听着，期间还多次打断问她，想要了解其中的细节。但是很快，他便架不住疲劳，任由林朝妃如何地呼喊，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是他最痛恨的星期一。刚刚来到Z公司里，皇甫明正准备打开电脑，却无意发现尹凡已经空置了几个月的办公桌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台尹凡用于办公的手提电脑，不知道为何又再次出现。

他隐约感觉这似乎和昨晚发现的某些秘密有些关联。不过正疑惑着，张祺却将他叫进了办公室。推开张总厚重的办公室大门，房间里包括张总在内的一众人等，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和手机，齐刷刷地盯着他。

公司业务部门中层以上的成员几乎都到齐了。按理来说，像这样的回忆，作为主管级的皇甫明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他又看到了一张空椅子，面朝着其他人。这场会议似乎只有他到场之后才算正式开始。

张总办公室的木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现在知情人到场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张总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人们的中间。

皇甫明浑身不自在起来，这张空椅子的一侧，没有任何人。所有的中高层人员都坐在张总的一侧。人们面对着他，就好像是审判席上的法官和一众的陪审员。

“那我们就直奔主题了，各位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了。”张总拿出一直录音笔，放在桌子上，话筒正对着他。

“从10月1日开始，关于尹凡前往沁园的事，你是否事先有知道？”首先发问的是业务二部门的经理孙叶，皇甫明对她有些印象，是一个干练的女人，不过平时打交道不多。这句话算是自他从进入Z公司以来，孙叶和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皇甫明摇了摇头。

“那你是否在这期间，和岑思甲有过交流？不经意间将某些信息泄露给她？”

皇甫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更详细地说。”孙叶追问道，语气咄咄逼人起来。

皇甫明不得已将自己在那段时间的奇怪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尔后，孙叶瞪大了眼睛，问道：“也就是说，你无意中误入我们的空间跃迁器，还被随机传送到了西藏。然后在从西藏返回的过程中，你被你师父影响，然后就……”孙叶手掌做刀状，在自己的脖颈上一抹。

“恩。”皇甫明应和道。

“那么你之后的行为呢？有没有受到你师父的幻术影响？”

“应该没有……”

“好的，我的话问完了，下一个。”孙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摆手示意到。

“我就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继而叶奇问他道，“你还记得你回到过去的事吧，时间部管理员在传送之前曾经给你看过几份清单，你全部按照上面所说的做了吗？”

“似乎……忘记了。”皇甫明轻声回答道。

“好，忘记也算正常情况。”叶奇顿了顿，又问道，“那么你还记得第二次传送的情况吗？就是那次，应该是被传到很早很早的过去。你还有印象不？传送过去之后，你看到了什么？”

“恐龙。”皇甫明的喉头哽咽了一番，补充道：“看到了骑着恐龙的白衣人，还有一艘飞船。”

“飞船的样子你还记得么？”叶奇问时，皇甫明竟从他切切的双瞳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不记得了，黑不溜秋的。”皇甫明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