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和道法的修炼，不像修真境界那样清晰分明，因为根据个人的领悟不同，实力差距极大，很难清晰划分，只能笼统的分为六个境界：闭眼、遮耳、枯心、断念、忘我、归墟。
同等境界的佛法道法，往往也是天差地别，所以很难以境界来区分强弱，只能说各有千秋。
修真界目前道法最强者乃是东极海岛须弥剑谷的主人，剑圣温怀柔；佛法最强者则是佛教圣地千佛寺的太上长老，念空大师，两人据说都达到了“枯心”之境。
天下间达到此境界者，仅此二人。
赤泽看着眼前面貌略显青涩的和尚，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能够以无形之力影响到他，对方的佛法境界至少达到了遮耳之境！
若不是赤泽认得念空那老和尚，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老家伙亲自来了，否则天下佛门还有谁能将佛法修炼到遮耳境之上？
对佛门的那些人，赤泽太了解了，基本上都是些修炼了佛门功法的修真者，披了层伪善的皮，好两面为人罢了。若说如今这天下，还有谁在修炼晦涩无味又枯燥莫名的佛法，估计也只有千佛寺的人了。
念及此，赤泽艰难嚅动嘴唇，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你是千佛寺的人？”
僧人很是惊讶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赤泽心中暗道果然，又问：“你和念空是何关系？”
僧人脸色微变，惊疑不定的看着他，犹豫了一阵，问：“你认得我师父？你到底是什么人？”
赤泽的两个问题让僧人很是惊讶，他自问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可对方怎么知道他来自千佛寺，又怎会怀疑他和念空大师的关系？就因为他会佛法？
赤泽没有回答他，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在渐渐变弱，从僧人渐渐发白的脸色看出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赤泽看向广元，示意道：“现在把他交给我，看在念空的面子上，这一次我可以放过你。”
僧人脸色苍白，却倔强道：“不行！出家人慈悲为怀，贫僧岂能助你杀人。你若是非杀不可……”
赤泽挑眉：“怎样？”
僧人面露纠结，叹道：“贫僧从未杀生，认为降妖除魔也当以度化为上，不宜妄造杀孽。可你若执迷不悟，贫僧也只能……行那金刚灭魔手段！”
赤泽居高临下，目光沉冷，仿佛在说“就凭你”？
僧人感受到体内渐渐耗尽的法力，看着赤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
往日师兄和长辈们教导他不可一味仁慈，对待妖魔要赶尽杀绝，那不叫杀戮，而是降妖除魔。他一直不肯认同，可今日的情况逼得他别无选择，若要救人，就必须杀人！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抉择，若是做了，便证明他之前所坚持的道路是错误的！
僧人缓缓从地上站起，走到赤泽身边，手心按在他胸口上，却迟迟没有发力震碎他的心脉。
“你不要逼我！”
僧人仰天闭目，两行热泪流下，一脸不堪。
“哼！”赤泽突然浑身一震，一股气流急速扩散，周围的黄沙荡开一圈圈涟漪，禁锢身体的无形之力被震散，措手不及的僧人踉跄倒退。
赤泽身影一闪，一把抓住僧人的脖子举起，冷笑道：“迂腐！你比念空还可笑。”
僧人苍白的脸上憋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润，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法力耗尽的他根本不是赤泽的对手。
赤泽五指收紧，僧人浑身
抽搐，眼睛泛白，双手无力打在他胳膊上。
赤泽：“现在知道你们佛门的想法有多可笑了吧？你明明有机会杀我，却非要把自己陷入死地，你连像他那样的佛门修士都不如。”说着朝广元抬了抬下巴，继续道：“佛法？修成了又如何？不敢杀人，你就算练成了无边佛法又有何用？”
僧人挣扎着扭动脖子，不知在摇头还是感觉难受。
赤泽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饶有兴趣道：“怎么样，知道错了吗？你若是现在悔改，还来得及，我可以不杀你。”手上的力道放松了几分，暂时不想杀了他。
僧人被掐得声音嘶哑，艰难道：“放……放了……”
“什么？”赤泽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笑意，拉近距离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手上力道又松几分。
僧人：“你可以杀我……放了他，一命……换一命。”
赤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瞬阴沉，魔音贯耳的蛊惑竟然没用，这和尚竟还是执迷不悔。当即恼羞成怒，掐紧他脖子往地上摔去：“混蛋！”
“想死我就成全你！”
赤泽挥剑欲斩，僧人苦笑着闭上眼，心中不禁自问：难道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真的错了吗？
然而等了一阵，预想中的事情迟迟没有发生，僧人有些意外的睁眼看去，只见赤泽像被开水烫过一般，浑身皮肤滚烫发红，“嘶嘶”冒着白汽，有些地方更是隐隐开裂，露出岩浆般明灭的诡异红色。
“这是……魔血！”看到赤泽这副鬼样子，僧人恍然，却又皱起眉头，若有所思，感觉和寻常人饮用魔血后的症状有些差异。
“血……血……给我血！”赤泽双眼腥红，身上的气息如同凶恶的野兽，嗅到了广元身上的血腥味，扔开剑扑了上去，张嘴对着广元的脖子咬下。
“等等……哼！”僧人惊呼着同时扑去，在赤泽即将咬破广元喉咙之际，将自己的手臂送入了赤泽口中，那凶兽般的恐怖咬合力让他感觉仿佛骨头都被咬碎了。
赤泽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抱住僧人的手臂又啃又咬，拼命吸*允，喉咙滚动着将混杂着碎肉的血液吞下……
不知过了多久，僧人因为失血过多已摇摇欲坠，赤泽才喘着粗气渐渐停下，双目恢复清明，松口了。
僧人身体一晃向后倒去，另一条完好的手臂曲肘撑住，勉强打起精神道：“放……放过他，我的血……都可以给你！”
僧人的手臂惨不忍睹，一片血肉模糊，小臂上满是乱七八糟的牙印，有些地方隐现白骨，活生生被咬成这副样子，着实吓人。
赤泽陷入了沉默，看着僧人的眼神中透着一种莫名的复杂，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无法相信世界上竟真的有这样的人，他根本无法理解僧人的想法。
这样做有意义吗？
在赤泽看来完全像傻瓜一样！不，就连傻瓜都不会这么做！
可就是这样一个傻瓜，令赤泽早已冰封的内心产生了一丝触动，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久远到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大概……在他还是个凡人孩童的时候。他想起了那时的自己，或许……能够理解眼前这个人吧。
“值得吗？”赤泽满脸鲜血，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僧人牵强笑着：“只要你放过他……就值得。”
赤泽：“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这种人，该说你们天真还是愚蠢？怪不得念空会收你为徒，你比他更傻。”
一阵风过，僧人打了个寒颤，凄惨笑道：“昔有佛祖……割肉喂鹰，今
有贫僧……以身饲魔。无论对错，我都坚持了自己的信念……我也曾动摇过，可我庆幸，我坚持下来了，我不后悔……”
僧人说着突然闭眼向后昏倒，嘴巴却还在嚅动，赤泽看出了他想说的话：放过他。
狂风吹过，裹挟黄沙，赤泽静默站立，久久无语。
片刻后似猛然惊醒，快步冲去试探僧人的气息，随后急忙施救……
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当最后一丝阳光陷入远方沙地，白天肆意狂躁的热风，骤然变成了阴寒刺骨的利刃。
僧人手指抽动了一下，片刻后缓缓睁眼，入眼是一片灰暗的天空。
“我死了吗？这是哪儿……难道我没有升入极乐佛界，竟被打入九幽地狱？”僧人茫然自问，感觉浑身无力。
“佛界和地狱才不要你这种傻子。”
僧人偏头看去，赤泽盘坐在一旁疗伤，表情冷漠。
僧人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你救了我？”
赤泽冷笑：“你觉得我会那么好心吗？是你自己命大。”
僧人喘息一阵，恢复了一些力气，爬了起来一看，却不见广元的身影，急问：“他去哪儿了，你把他怎么了？”
赤泽上下看他一眼，答非所问：“我说你也真够穷的，身上连个储物袋都没有，就一颗保命的灵丹还给了那家伙，念空不至于对你这么苛刻吧？”
僧人急了：“我问你他去哪儿了！”
赤泽脸色沉冷，语带怒意：“你在审问我？”
僧人一怔，清醒了，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情绪略缓，道：“你把他怎么样了，只要你放了他，我愿任由你处置。”
“真的？”赤泽挑眉看去。
僧人隐隐感觉不对劲，却硬着头皮道：“只要你放过他！”
赤泽难得露出一丝浅笑，朝僧人扔了个什么东西：“他走了，至于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走了？”僧人慌忙接下，却不认得手里的东西，也没在意，看着赤泽的目光透着怀疑。
“信不信由你，我没必要骗你。”赤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顾自说道：“既然你愿意由我处置，今后就跟着我吧。你应该清楚魔血的副作用，若不想我继续杀人饮血，就用你的血来满足我。对了，你血液的味道不错。”
这话倒是不假，赤泽发现这和尚的血和一般人不同，对魔血的镇压效果极好，他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需要再饮血了。
换作普通的血液，根本压制不住他体内的魔血，他之所以一直追杀广元到这里，正是受到体内魔血的影响，中途饮血压制去了。
“醒了就走吧，以咱俩现在的样子，若是遇上沙漠里那鬼东西，跑都跑不掉。”赤泽站起拍拍屁股，拔剑大大咧咧地走了。
僧人一阵犹豫，看了看四周的天色，轻叹一声，摇摇晃晃跟了上去。
“你给我的是什么？”僧人举起手里的东西问。
“没什么，用来换那家伙命的，他想活命就留下了。”赤泽头也不回。
“什么东西能换他的命，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给我干嘛？”僧人好奇。
赤泽斜他一眼：“你烦不烦，佛陀舍利子听过没？”
“这就是舍利子？”
“嗯，智玄的那颗。”
赤泽遥望前方，往事在眼前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