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月楼里,一众主创们正儿八经的开着剧本研讨会。
于人泰跟江志强其实已经看过剧本了,他们对这一版剧本还是比较满意的。
现场一阵沙沙声,是主创们翻动剧本的声音,不过像孙丽、董永也就只是翻一翻,这部戏他们说是主角,其实没什么话语权,一两句台词修改还行,真正对剧本结构的意见,也没人会听他们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孙丽跟董永都朝着周行的位置看过去,眼神中暗藏一丝羡慕,作为内地演员让香江剧组推翻剧本结构,重新编写,换成他们想都不敢想啊。
周行看得很仔细,这份剧本将霍元甲中期在小山村的戏份进行了压缩,增加了他在上海见到诸多外国列强欺辱国民的戏份,倍感屈辱下,霍元甲在农劲荪等人帮助下建立了精武体操会。
随后英国大力士摆下擂台,讥讽华夏人是“东亚病夫”,一时间群情激奋,霍元甲代表华夏出战,一战成名。
最后跟四位外国高手打擂台的戏份也被拆开,霍元甲逐一挑战,至于日本武术家跟霍元甲喝茶惺惺相惜的戏份,直接就被删除了。
在周行看来,这是很有必要的,本身霍元甲这部片子的看点就是宣泄民族情绪,对于日本,绝大多数华夏人都是抱有敌对情绪的。
原先剧本之所以头重脚轻,就是因为前半段打得太畅快了,后半段却充满了说教意义,什么武德不武德?格斗技法可以没有国界,但是武术家是有国界的,跟时刻想要侵略华夏的别国武术家讲什么以武会友?让他们学了自己的技法,然后回去教徒弟来欺负华夏人吗?
在周行看来,霍元甲并不是一部历史正剧,更不是教育片,观众之所以走进影院不是来听说教的,既然是功夫片,那就不妨打得酣畅淋漓,让观众看个痛快。
见周行合上剧本后点头认可,于人泰跟江志强也松了一口气,其实如果霍元甲不是一部剧情片,他们也没必要征求主演的意见,然而,功夫片不同,功夫片是否卖座真正的核心永远在主演身上。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这份剧本就定稿了,大家准备一下,下礼拜开拍。”于人泰宣布道。
转过天,演员们开始拍摄定妆照,为此,周行跟董永都剃了光头,因为剧中霍元甲跟农劲荪都是留辫子的。
倒是熊鑫鑫比较省事,他本身就是光头,为此,还调侃了周行一番。
其实于人泰还有些担心,周行会顾及形象不肯替光头,没曾想现场他是第一个带头剃光的,这也让于人泰对他又多了几分欣赏。
这年头不是每个演员都愿意自毁形象的,特别是年轻一辈的演员,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熊师兄,为什么你的光头油光铮亮的?我的就......”剃完头,周行对着镜子照了照,见一旁看热闹的熊鑫鑫憋着笑,于是调侃道。
熊鑫鑫下意识的摸了摸光头,顿时化妆间一阵哄笑,熊鑫鑫这才发现上了周行的当。
“想知道啊?那你起码得留三年光头,我再告诉你。”
“哈哈~~~”
孙丽笑得前仰后合,董永原本还有些不太乐意剃光头,一看周行的光头造型,好像也还过得去,这才跟着剃了。
然而,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颜值,长得帅的人,哪怕是剃光头,依旧是帅的。
剃了光头,戴着假辫子,周行开始拍定妆照,功夫片的定妆照有些麻烦,因为你要不停的摆架势,不像拍偶像剧,只要站在哪里摆个耍酷装帅就行了。
好在这些也都难不倒周行,差不多一天时间也就拍完了,期间换了十几套衣服,无数的姿势、造型,换个人估计早就瘫了。
“你这帽子不错啊,还有没有给我也来一个。”董永在剧组里见周行带了个鸭舌帽,立马凑了上来。
理由居然是,太阳太毒,没有头发,晒得头皮疼。
周行虽然知道这货是在胡扯,不过还是让助理去酒店房间给他拿了一顶帽子。
正闲聊着,那边场景已经搭好,随时可以开拍,周行跟董永都站起身,来到拍摄现场。
“霍元甲,第一幕,第一镜,a。”
“元甲,你已经连赢了十八场,这津门之内,再也没有你的对手了。”董永饰演的农劲荪坐在堂内。
周行饰演的霍元甲背着手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摇了摇头:“不对,还有一个人。”
“还非打不可了?”
此时的周行快步走到董永旁边坐下:“要想成为真正的津门第一,非打不可!”
于人泰一直盯着监视器,见状赶紧道:“三号几位推进,给周行面部特写。”
“咔!”
突然,于人泰喊停,董永跟周行都楞了一下,别说是他们,就连现场执行导演也愣了,明明演得不错啊,怎么就咔了?
于人泰把周行叫到监视器前,画面定格在他的特写上:“阿行,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表演太过收敛了?霍元甲此时正是戾气最重的时候......”
周行一看也发觉了问题,他以往演反派,大多也是内敛的表演方式,然而此时的霍元甲并不是什么心机大反派,他只是年轻气盛被人捧得太高而已,他的跋扈、嚣张应该是时刻都表露在脸上的那种。
“嗯,于导,我明白了,咱们再来一遍吧。”
“霍元甲,第一幕,第二镜,a。”
这一遍,周行跟之前,完全就像是换了个人,就连迈的步子都嚣张得不行,特别是当他再次说道那句台词:非打不可,这四个字时,董永突然感觉浑身一阵发凉,竟然连接下来的台词都给忘了。
“不好意思,我的,我的。”还没等导演喊咔,董永就回过神来,一拍脑门,连连道歉。
于人泰却并没有发火,反而很高兴,从周行身上他看到了一个戾气十足的青年霍元甲,这种感觉,比什么都重要。
重新开拍。
“那津门之外呢?京城、两广......你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董永苦心劝导。
然而周行却道:“你说的这些,我有何尝不明白?”说着右手握拳,在空中挥出:“但是我不能停,打,才能证明我比别人强!”
在周行的理解中,此时的霍元甲其实就跟很多年轻人一样,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世界观,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武,他从小练武,就是为了赢,赢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别人强,在他看来只要把人打赢了,别人就会服他。
“证明了那又怎么样呢?你还是霍元甲,你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元甲,该停一停,好好想想了。”实际上这个时期的农劲荪从思想境界上已经高出霍元甲一个层次了。
周行脸上敷衍的表情一闪而过,笑着指了指茶几上的布包:“这是什么?”
董永也是老演员了,一副暗自叹息的模样:“这是你那些徒弟和朋友们赊的账。”
“我包了。”
“你招来的是一群乌合之众,有几个人真当你是兄弟的?”
然而此时的霍元甲自然听不进农劲荪苦口婆心的劝导,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所谓的朋友都是些酒肉朋友?然而,他还是享受那种一呼百应,被人捧上天的感觉,谁不喜欢被拍马屁呢?
“你不懂,这江湖上的事,那都是义气,不是钱财可以衡量的......这义,好,明天我找人把钱送过去。”
在周行看来,霍元甲这个时期其实有些瞧不起做生意的农劲荪,毕竟传统思想里,士农工商,商人眼力只有利益,压根也不懂什么叫做义气,所以他特地在中间断了一句,颇有些对牛弹琴的意思。
“元甲,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收徒之前,你也该看看他们的人品、武品,不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就......”
就在董永说这段台词时,周行突然站了起来,背对着他,董永的反应也很快,跟了上去,不依不饶的说着,说到最后,却自己停住了,然后默默回身将那些账单拿走。
“咔,这条过了。”
于人泰对二人的表演很满意,周行自己设计的动作、走位,很好的反应了霍元甲作为武者的性格,他知道自己说不过农劲荪,但是又不想听他说教,于是就用背对着他,这是他拒绝的一种方式。
而董永的反应也很快,直接追在周行身后说,因为此时如果他不追上去,镜头就只能给到远景,画面呈现上就很难同时捕捉到他们的特写,同时之后见周行始终不肯面对他,叹气转身离开的动作,也很符合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背景。
其实不难想象,他们两个一文一武,性格也不同,肯定在很多事情上有不同意见,每当这个时候,农劲荪都会对霍元甲一通说教,而霍元甲对此的反应就是背对着他,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抗拒,农劲荪见状也知道他听不进去,自己说了也是白说。
这是他们作为发小之间的默契。
接下来的几天,拍摄的都是文戏,毕竟是刚刚开拍,剧组还要先磨合,否则要是因为摄影、灯光之类的技术性原因导致异常精彩的打戏没拍好,那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