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推开小院门,院中还是初见时的模样,一口古井,一株桃花树,树下坐着一个人。那人怀中抱着一张古琴,持剑的手正拨弄着琴弦,闭上眼,饶是这样的时节却好似仍然能看见漫天飞舞的绯色桃花瓣。
琼儿只是静静的站在院中,连呼吸都忘了一般,身后的马早已不知跑去了哪里。也不知站了有多久,一动不动的也感觉不到腿早已酸麻。墨良未觉的抚着同一支曲子: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琼儿忽的开口吟唱出了歌词,琴声戛然而止,空旷的院子中只听得到琼儿低低的吟唱。
半晌,墨良不可置信的开口“琼儿,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已经起身,往这边走来。
琼儿已经扑了过去,“墨良。”说完不由分说的踮起脚尖勾住了墨良的脖子,吻住了他冰凉的薄唇,青涩的允吸摩挲着。墨良先是愣住,僵硬的站在那里,直到感觉到琼儿因为脚下失力渐渐往下滑的时候,终于伸出一只手,环过琼儿的腰几乎将她腾空提起。
琼儿感觉到那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自己,唇齿间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由生涩到熟练,一点一点的深入,呼吸也逐渐迫切。这个吻似乎穿越了漫漫时光,百转千回,唇齿间的交错摩挲,婉转低吟,情丝旖旎。
二人之间仿佛有一团火,一点一点的燃烧开去,渐渐有了燎原之势。舌尖灵巧的舔舐过嘴唇,用身体中最灵巧敏锐的部位描摹出千百次梦萦中曾牵绊住自己的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再肆无忌惮的掠过牙齿触了触他滚烫的舌尖,又顽皮的避开。
琼儿觉得胸腔快要崩裂开来,满满的都是幸福,双眼紧闭,仿佛看到万千繁花在眼前一齐盛放,漫天星辰坠落到身边,轻吻自己的指尖。这个吻吻了很久,仿佛这一吻完了之后两人就生离死别,永生再也不能相见了一般。直到快要窒息了。
琼儿这才放开了手,抬头望着墨良,墨良却没有松开手,琼儿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琼儿伸手覆上墨良眼睛上缠着的浅褐色纱布,“你的眼睛?”小手冰冰凉的,隔着纱布轻轻的描摹墨良眼眶的形状。
墨良想到了那几日在山下摸索着翻遍每一块石头荆棘树枝,只为找到她,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也好,至少还在那里。在发现她还活着的那一瞬间,那种欣喜仿若重生的人是自己一般。而现在她就这样真实的被拥在自己怀中,真实的好像在梦中,这是一种极端的矛盾感觉。
这样长时间没有见到这丫头,她似乎长高了不少,在女子中这样的高度算是欣长的了,墨良淡淡的想着。“不碍事的,没有眼睛,一样看的见。只是琼儿你……”说着将琼儿轻轻的放到了地上。
琼儿双腿着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酸麻了,整个人仍旧是倚在墨良身上,小手不安的拽着他的衣服。“我……我……”我了半天仍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墨良失笑,“罢了,琼儿,我们走罢,离开这里,回竹林中去。”这番话在心中重复了百遍不止,本可十分熟稔的出口,此刻说来却不住的颤抖迟滞。
琼儿惊喜的睁大眼睛,真的,良哥哥真的愿意带她离开这里,过平静安稳的生活,不再管那些所谓的纷争。
“可是,可是姐姐和爹爹的仇我们还没有……”琼儿低下头小声的说到。
墨良叹气蹙眉又舒展开来,“严氏一族必将命不久矣,是不是死在我们手上已经不重要了。”该安排的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他本来是想今日待琼儿同鸣远结了婚就独自归隐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这丫头竟然回来了。
现在这丫头既然回来了,那么就意味着鸣远已经告诉了她是他下山救了她上来。
鸣远此刻站在窗边,望着琼儿住过的那座被琼花簇拥着的院子发呆。他还记得那片琼花林是自己一株一株亲手种上的,在种的时候他满心想的全是琼儿痊愈之后,见了这院子的欣喜之情。后来她真的痊愈了,也是真的走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怕是拥有之后又失去的感觉吧,可是他连真正拥有都不曾感受过,是啊,她在自己身边的这近一年岁月中,她的心又有几日是在这里的呢?
鸣远的苦就苦在这辈子活得太过清醒明白,就这样把她留在身边,骗着自己难道不好吗?那个秘密只要他不说,琼儿此生都不会知道,可是在踏入新房,看着琼儿一身喜袍面若桃花的时候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她这身嫁衣是为了他穿上的,可是她的心就算用尽了他这一生去等待,都是等不到的了。
他不想她活得这样不开怀,与其这样还是放她走好了,他真的累了,等不到了。
还记得初次见她时的模样,那一日阳光正好,她在香料铺子中紧张的掏不出钱付账,之后又傻傻的望着自己发呆,眼眸纯澈的似一汪清澈的潭水。那时她还是个孩子,会在伤心的时候哭泣,受伤的时候寻求安慰,泡温泉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一碟好吃的点心就能另她开怀……
握着酒杯,鸣远苦笑,琼儿,若是先遇到你的人是我,那么如今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摇了摇头,咽下杯中断肠的毒酒,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如果,这或许真的就是他的命,逃不掉也变不了的。
躺在红色喜幛的床榻上,眼眸渐渐的闭上,指尖冰凉,近乎透明。那个容颜优雅入画的孩子正一点一点的消失,好像泡沫一般。温润如玉的面颊上苍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嘴唇白到和脸颊一般的颜色。
血终于隐忍不住,从嘴角渗出,饶是肝肠寸断之痛,流露出来的也只是一条细细的红色丝线,淌过嘴角留在脸颊上,鲜红的血衬的脸色愈发的苍白,羊脂美玉尚且不及。唇角上扬,浅浅的笑,他其实并没有笑,只是习惯用笑来掩饰一切包括背后的痛,习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