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三宝的抓周宴会上临倚突然对熙牧野发飙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到落梅殿来。临倚也不在意,依旧每日做自己的事。现在有了三宝,她的时间没有从前那样宽裕。对于三宝的事,她总是喜欢亲力亲为,每日为他穿衣,喂他吃饭,最重要的事是帮他洗澡。这已经又是一年隆冬,她便将他洗澡的场所放在自己的寝宫里面,四面烧上旺旺的炭火,整个殿里很暖和,这样不管他在水里玩多长时间也不会冻着。
这一天,她照例在午后将大大的木盆放在殿里,让人烧上碳盆,再在盆里加上足够多的热水。丽云和弱柳两个人就将三宝放进去。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三宝居然在水里学会了游泳!无师自通,让临倚甚是惊讶。
临倚坐在旁边,一边看三宝在水里游泳,一边在心里想着阮既言的事。她已经派了几个人去西琪打听阮既言案子的最新进展。可是已经两个月了,那些人全都有去无回。临倚的心里有些着急起来。
过了一会,彩兰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出大事了……”
临倚依旧盯着四肢不动,在水里沉浮做装死状的三宝,心不在焉地道:“出什么大事了,你这样慌张!”
彩兰回身关好门,道:“娘娘,不好了。奴婢今天早晨去御膳房给殿下领今天要用的菜。然后就听说,现在宫里都开始忙了起来。似乎各宫都在忙,只有咱么落梅殿,一点消息也得不到。”彩兰和青霞都是熙驭风的旧宫人,她们到了如今依旧是叫临倚“娘娘”。临倚纠正了几次,可她们依旧改不过来。她也没有办法,只能随她们去了。
临倚有些纳闷地回过头看她:“忙就忙了,干什么让你这样大惊小怪?”
彩兰道:“不是,您知道他们为什么忙不?”
临倚奇道:“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在忙什么?!这所有的消息不是你们比我都要灵通吗?怎么现在来问我?”
彩兰道:“因为皇上要册后!”
临倚心里果然一惊,她淡淡地道:“什么时候下的诏书?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彩兰道:“莫说娘娘您不知道,这后宫里的主子们也都是一头雾水呢。前几天听说前朝朝堂上,皇上和百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听现在后宫里都在传,皇上是因为要册后,而他的人选并不是大臣们所属意的。所以他们才会起了冲突。”
临倚道:“你说他要册后?”
彩兰道:“是啊。”
临倚顿了一阵,有些不确定地道:“不会是假的吧?!如果他要册后,怎么到现在竟然一点消息都不传出来。至少册的是哪家闺女总是要有个结果的吧?”
彩兰道:“娘娘,容奴婢说句不恭敬的话。如今娘娘已经给皇上生下了大皇子,这样大的功劳,皇上的皇后难道不应该是娘娘吗?”
临倚一愣,继而失笑:“傻瓜,你觉得这个国家会接受我这样声名狼藉的女子做你们母仪天下的皇后吗?且不说熙牧野不会接受,光是那个骆光,便是死也不会同意的。不为别的,只因为我是西琪人。单凭这一点,我也绝对不可能成为东靖的皇后。再加上……我曾经也在那个位子上坐过,这个世界上,哪有兄弟两个人册立同一个皇后的?所以,不管熙牧野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都不可能会成为东靖的皇后的。”
彩兰皱着眉头有些踌躇:“可是,若是不想让您当皇后,那皇上又为什么要让您生下大皇子呢?既然生下了孩子,他若不册封您做皇后,那将来大皇子殿下又应该怎么办呢?”
临倚不由得看向水里玩得开心的三宝,陷入了沉思。是啊,如果现在熙牧野册封了皇后,那不管那个女人会是谁,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一旦她失去了他的保护,死无全尸是她必然的结果。因为在此之前,她行事这样高调嚣张,就算是他从宫外新册封一个女子入宫,她也会是她第一个要开刀的人。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她现在是那只站得最高的鸟!
她怎么样早已经无所谓,反正她的生命早已经在熙驭风死的那一刻随着他去了。可是三宝怎么办?那个现在不知道下落的孩子怎么办?还在西琪大理寺里关着的阮既言又怎么办?一时间,临倚的心开始乱起来。她心里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愿熙牧野对她还没有失去兴趣。只要她咬紧牙关继续跟他斗下去,那么这些人就都能够得到她的保护。虽然结束这样的关系曾经是她心里最大的梦想。
她还在发呆,彩兰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就走了。半晌她回过神的时候,身边早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册后?宫里的消息,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熙牧野这个人,从来都不按照牌理出牌。她不是没有领教过,一切的礼教在他的眼中都不过是一纸空文。有的时候面对他惊世骇俗的做法临倚都感到害怕。所以,他现在在还没有下诏书的情况之下就开始准备诏书是一件非常有可能的事。
“会是谁呢?”她自言自语地坐在那里沉思。一个姿势坐地久了,半边身子开始发麻,她换了个姿势继续坐在那里发呆,任凭三宝在不远处将浴盆里搅得水花四溅。
“你可以发挥你的想象好好去猜!”不知道什么时候熙牧野已经进来了。他站在门口,不知道已经看了临倚多长时间。见临倚回过神来看他,他走进来,到临倚身边道:“这么长时间了,你思考问题的时候竟然还是这样专注!一点警觉都没有。”
临倚皱着眉头看着他,道:“把门关上。没看到孩子在洗澡吗?冻病了我能饶了你?”
熙牧野笑笑,折回身又去关门,然后走到浴盆旁边弯下腰来,看着水里玩得忘我的三宝,道:“你还不想出来?都在这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看看,这满地的狼藉都是你的杰作了。”
临倚看着他伸手将三宝从水里捞了出来,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真的要册后?是谁?什么时候?”临倚很想问他打算将自己和三宝怎样处理,但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生了孩子之后,这一切都是压在她心头的压力。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性格变得毛躁,沉不住气了。
熙牧野将三宝从水里捞了出来,帮着丽云将孩子擦干,才交给站在一边的弱柳去穿衣服。他走到临倚身边,道:“你两个月前派去西琪的人回来了。他们回来的挺早的,只是,都被京兆尹扣了下来。一直到现在,她们都还在京兆府的大牢里。”
临倚本是要责怪他岔开话题道:“你……”瞬间又反应回来他在说什么,不禁怪叫:“你说什么?!他们回来了?为什么又会被经照应抓住……是你?!你不想让他们来见我,所以才将他们送进京兆尹的大牢里的,对不对?”
熙牧野不置可否,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下来,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在落梅殿里,他从来都不像是东靖帝国那个铁血手腕的帝君。他喝了一口茶,皱着眉头将茶杯放下,道:“冷了!”然后在临倚发飙之前,道:“我为什么要将他们扣在我手里,你很快就会知道。只是现在,我有另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临倚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他顿了一下,想要她问他。可是她偏偏就是不上钩,瞪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熙牧野仿佛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服一次软你会死啊?总是这样硬梆梆的,真不知道这个臭脾气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他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临倚几乎已经柳眉倒竖。他摆摆手道:“好了!阮既言这次死定了!”
临倚的心一沉,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熙牧野无所谓地继续道:“看来阮竟辉很想要那个皇位,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这样的情况,似乎有些超出了阮正南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他已经渐渐控制不住局面了。”
临倚皱着眉头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熙牧野坐在那里,看着临倚,道:“阮子均是西琪成年皇子中比较低调的一个吧?”
他这一问,临倚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明白了什么。西琪三皇子阮子均,前梅妃所出。小的时候跟着阮竟辉一起欺负过临倚,可是长大之后临倚几乎对他没什么印象。若不是现在熙牧野忽然提起他来,临倚根本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想起他来。一时间,她的脑海里闪现出了几个字“韬光养晦”!原来,这个阮子均才是最不简单的那个。她冷冷地问:“阮子均怎么了?”
熙牧野似乎对他有一丝欣赏,道:“就在阮既言和阮竟辉斗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半途杀出了阮子均这个程咬金。他想渔翁得利。现在阮竟辉自己也自顾不暇。可是阮子均可比阮竟辉狠多了。他不只将阮竟辉逼得鸡飞狗跳,还想要将阮既言彻底陷害死。让他这辈子没有可能活着走出大理寺!”
一时间临倚的心冰凉冰凉的,她下意识问:“不可能,阮子均再有能力,他怎么可能斗得过皇后和临阳公主?!她们两个人都是根基深厚的人,在皇宫里经营这么多年,我不相信她们竟然没有办法救既言。”
熙牧野笑道:“这就是阮子均聪明的地方。他知道阮既言身边有他和阮竟辉都没有的重大保障,那就是皇后和长公主的支持。所以,他要将事做绝,不给他翻身的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