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劳斯莱斯轿车在铸铁大门前停下。浅灰色的天空预示着很快又要下雪。
寒冬季节,另有一种风光迷人的别墅显得更加深广和恢宏,落雪给庭院添上飘逸而灵秀的韵味。这里设施配备齐全,还有不少古董艺术品。
一座城堡般的别墅,只是兰斯庞大财富的一小小部分,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夏实对这里的奢华生活至今仍感到不可思议,但男主人毫无自觉。
生来就作为大财团的继承人长大,并且拥有世袭贵族的荣誉,英明睿智的兰斯永远无法理解何为平民生活。
欢迎回来,少夫人。
身着管家制服的柏希出来迎接夏实,脸上带着十分亲切的笑容。
宅邸前气势非凡的喷泉池中央,有一座鬼斧神工的女神像。那是房屋外面最吸引夏实目光的景物。在玄关听着柏希的迎接,她的目光斜斜看着外面那尊神像。
走进大厅,是花纹精细的地毯,墙壁四周都是昂贵名画。夏实慢慢停下脚步,回过头,似乎有话要说。
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吗?柏希关切地问。
我夏实依然无法叫出兰斯的名字,就是无法叫出,我想见他,他在哪里?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突然之间,想见那个人。
轻轻说出口之后,她忐忑不安地等候着。这是夏实第一次主动找自己的丈夫。
柏希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倏忽一闪,他立即微微笑着回答说:少夫人,少爷在休息室。我领您过去。
得到回答,夏实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跟随柏希穿过长廊。
兰斯坐在白色大理石壁炉前,正握着玫瑰花纹的金色古董造型电话筒和谁通话。他说的是外文,夏实听不懂。况且在她和柏希进来时,他便结束了通话。
熊旺的火苗使房间十分暖和,他在的地方,夏实总能闻到空气里也有他身上那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休息室还有一个面容英俊的青年。他拿着一件毛领大衣等候在侧。
夏实知道兰斯身边有很多人服侍,可是除了知道珍和柏希,其他的人她都不认得,也从不会主动问。而其他人也极少能在近距离见到她。
她低着视线,不敢往那个外国青年身上看。青年神色肃穆地鞠躬,和柏希一起离开休息室。
回来了?兰斯拉过夏实坐下,轻柔地亲吻她的额头。
夏实下意识地缩一下肩膀,飞快地瞟了兰斯一眼。
交叠握着的双手收紧,用力地捏着。她想压下内心的紧张,却不怎么办得到。
我
有很多想说的,又似乎没有,脑子一片纷乱空白。
记住他不会伤害你就对了。这句话不断地在鼓励她,一下子要做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整个手掌被兰斯的大手包裹着,温热的触感自指尖传来,那让夏实非常狼狈,她说不出话。
兰斯靠近了一点,那只手仍然按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搂着她肩头。
怎么了,安安想对我说什么吗?他语气轻柔且认真。
夏实盯着眼底下他修剪整齐的指甲,终是懦弱地摇摇头:没什么
兰斯不会强迫她,他从不强迫她。
安安没有要对我说的,不过我有要对安安说的。
夏实愣然看向兰斯。
兰斯注视着她,表情柔和: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白皙优美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感受着那温暖的体温,夏实的心口处突突地跳起来。
第一次,听到他要离开,她吃了一惊,胸口一紧,仿佛被人抓住了。
也许要大半个月。她听着他仔细的告知,不能陪安安过元旦。不过我会赶回来和安安过新年的。
兰斯放下他搂在她肩膀的手。
春节,是中国最富有特色的传统节日。因为母亲是中国人的关系,我曾经在法国和家人过过一次。春节的时候好像有很多活动。今年和安安在中国一起过,应该会很不一样。
听闻他要和她一起过年,夏实悬着的心莫名安定不少。不过转念一想离过年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她用力咬唇。
你你要离开一个月?她轻轻问。
事实上,夏实一直不知道兰斯离开是去哪里,还有去干什么。原本她就很纳闷,兰斯是世界第一大财团的掌权人,可是她似乎从不见他工作。或者他有工作,但是怎么看也感觉太悠闲。
比如这次,他每天几乎不会离开她的视线陪伴她一个礼拜多。她就不懂了。
人要有钱,不就是需要工作的吗?他很富有,那不是更要工作了?像叔叔,就总是那么忙。阿颖也是因为成了大明星,有做不完的工作,所以才每天都那么忙。
真奇怪。不过她本就不懂人,再想也是想不明白的。
嗯。兰斯简单回答,没有多说其他。
你是要出去办事吗?
兰斯似乎有点吃惊。她什么时候像这样关心地主动问他问题?
对。
有点失落,夏实低低地哦一声,便不再说话。
很快,她突然醒悟过来之后马上问道: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兰斯产生兴致了,饶有兴趣地盯着夏实。
她今天不似平时安静,倒是话有点多。
是的。他再次说。
这次她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安安,半响,似乎明白了什么,兰斯抬起夏实的脸,诱引般地说:你不舍得我走吗?
夏实轰然惊愣。眼**现惶然与不知所措,身躯也僵直了。
她不太理解他那句话所表示的意思,她也不理解自己的心。
不舍得?这就是不舍得吗?因为她所问他的都是希望得知他要离开多长时间。这是不舍?
无所着落的心情令她变得惊惧,呐呐不能成言。
天之骄子也不足以形容的利莱大财团掌权者,欧洲尊贵的世袭贵族,阴暗世界无人可与之抗衡的黑色公爵,独独不能让他的妻子不要怕他,不要躲他。
不爱,不代表抗拒。何况他还是男人,男人的那点高傲自尊心也足够让他产生一丝挫败的心情。
无力感再度涌现,兰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欧洲的兰斯·利莱,最是优雅有礼,极好的耐性是公认的。他从不表露出内心情绪,没有人见过他疾言厉色,生气、愤怒或者忧愁,或者其他。他展现在人前的表情只有两个:社交性的微笑和**恶魔的冰冷。
夏实打破了这个现象。他不能对她冷酷,但也用不上社交笑容,也就只能自嘲一笑了。
这个女人,就不能有一丝丝改变吗?他毕竟如此善待她。
似乎不甘心般,兰斯低头吻住了夏实的唇瓣,细腻地摩挲着、舔舐着。
唔下颚被捏住,兰斯结实的手臂牢固地抱着她。夏实没有抵抗的力气。
混乱的头脑被搅得一塌糊涂,脸蛋很快涨红,呼吸更乱了。
他的吻谈不上热情,可一直都是温柔的,对她。
兰斯喜欢夏实甘美柔嫩的唇。他享受他喜欢的东西。
她还是有变化的。长长的一吻结束后,兰斯抵着夏实的额头,在眼睛与眼睛几乎碰触到的距离,盯着她看。
虽然接吻的时候依然紧闭着嘴巴,可是已经不会下意识地躲避。还是算得上温顺吧。
歪歪嘴,兰斯无奈的笑了一下,放开夏实。
珍和柏希会好好照顾你的,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他们。末了,他又特意嘱咐一句:如果闷,就让珍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知道她不会有任何回应,他在她额头留下一吻之后,起身离开。
夏实木然地坐在沙发上。冷空气似乎从打开又合上的门溜了进来,把旺火带来的温度生生压下去般,房间一片静寂,变得冷了。
呆呆地盯着茶几上的电话一会儿,想起两天前来看望自己的妹妹留了手机号码让她随时联系。于是她站起来,也离开休息室。
卧房起居室。
珍拨下号码后,双手托着话筒递给夏实。
夏实小声地道谢,接过话筒。珍鞠躬后,退下了。
嘟嘟
三、四秒钟之后,有人接听了电话。
您好。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不是阿颖的声音。
夏实心跳得厉害。这是她第一次打电话,陌生得紧张。
可阿颖说打这个号码就能找到她。
吞了吞口水,她壮着胆子说:您好。我找阿颖。
对方似乎没听明白,片刻才迟疑地问:是找夏颖,夏小姐吗?
是的。夏实松气,连忙回答。
请问您是哪位?
我,我叫夏实。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的,您稍等,我让夏小姐接听。
一阵安静之后,话筒终于传来她熟悉的声音。
姐姐?
阿颖。
对方笑了,听起来很愉悦。
姐姐,没想到你真的打电话给我。
说来难以置信,夏实是夏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因为患自闭症,父母早逝,二十多年来,不出门,没有朋友,没有能通话的对象,在和兰斯结婚之前,竟然从来没有使用过电话手机这类通讯工具。
阿颖,我夏实心乱如麻,咬着唇,沉思着该如何表达连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杂绪。
姐姐,怎么了?听筒里传来对方关切的问候。
这个时候,大概只剩下一个念头是清晰的。
两天前,夏颖和夏实的谈话,提议她主动提出离婚,结束必然是悲哀的婚姻。
阿颖,我不想离婚。夏实小声地说。她能够说出来出来的也只有这句话。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想,不想之后又能怎么办。
只想说这句话,只想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