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入夜才回来。
夏实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在意。一个人用过晚餐之后,回卧房看了一会书,心里还想着白天的事,她心思并不集中。
看外面天色一片暗,她走出去,靠在阳台外的栏杆看着夜色发呆。
夏实没有童年,加上封闭内心的阿斯伯格症病,每年固定两次外出。连蚂蚁打架都没见过的淳善女人,今天看到三大五粗的***们互殴,当真吓得不轻。
怎么到外面来了?天气冷,别感冒了。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夏实身后,把一件毛大衣披到她身上。
身体被暖暖地包裹起来,夏实惊地回过神来。看到兰斯,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她只穿着睡袍,在冬天的晚上站在阳台外发呆,手脸都冰冰的。兰斯握起她双手细腻地摩挲着为她温暖,又摸上她的脸蹭弄。
都冷成这样了。
我我不要紧夏实低低地说着,想抽回手。
兰斯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走回卧室里面。
夏实倒抽冷气,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怔怔地干盯着兰斯吭不了声。
兰斯想了想,快到夏实的就寝时间,他直接帮她拿掉大衣放她到床上躺着,为她盖上松软柔暖的被褥。
夏实从被子里露出一张脸,巴巴地看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你她吞了一下口水,紧张不已。
他是不是又要脱她的衣服?她想,心里害怕得不行。
怎么了?快睡吧。兰斯坐在床沿,俯下身轻吻了一下夏实的额头。
夏实的身体在被窝下面微微地发抖,死死地盯着兰斯。放佛他下一步就要把她吃了般。
你、你她喘着气说不上连贯的话,你要,睡在这里吗?
千辛万苦问出口的话在说完的同时她快要虚脱。
兰斯盯着夏实看了一会儿,微笑着带着点戏谑问:我还不能回来睡吗?安安要让我睡书房睡到什么时候?
夏实的表情非常复杂。有点羞涩,有点小委屈,然后是窘迫,为难,可爱,同时又有对如果还让兰斯去睡书房这件事产生的内疚不安。
巴巴地看着兰斯,她半天回答不上一个字来。
然后,就这样过了五分钟,被窝底下的她默默地把身体往边上移,一直移到最边上,稍微再多出一点就会滚下床的位置。
兰斯心情不错地笑了。他好整以暇地凝视着挪到床的另一边的夏实半响,起身朝卧室右手边的一扇门走去,拉开门进去了。再次出来的时候他换上了睡袍。
房间的灯熄了,床边只剩下夜灯映照的模糊的对比。
夜灯的使用是为了驱散夏实在陌生环境的不安。什么都看不见的话她会害怕得竭斯底里。兰斯不讨厌也不喜欢,不过恐怕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撤掉。
悄悄滑了进来,兰斯枕着自己的手臂面向夏实。夏实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抓住被褥的双手要将其抓破般用力。
安安,过来一点。你想掉下床去吗?夜灯的温馨色彩里,传来兰斯低低的优美嗓音。
不会的
幽幽的一下低声叹息,兰斯不轻不重地威胁:我不会碰安安,但是如果安安不自己过来我就亲自动手,知道吗?
被窝下的身躯轻微地抖了,半天没动静之后,终于慢慢地往里挪了一点点。兰斯的手在被子下面握住夏实的手,毫不费力地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
夏实瞪大眼眸。
头颅被轻轻按着靠在他肩膀。贴着他宽敞结实的胸膛,隔着睡袍,她还能清晰地感受兰斯独特的馨香气息和暖暖的体温。双脚被他缠压着,纳在他的躯体下温暖着。
夏实体质寒,天气稍微变冷,她必定手脚冰冷。也不知因何,二十多年她从来没有不习惯,明明知道冰冰的,却完全没有感觉。
缩在兰斯怀里,夏实任凭自己僵硬紧张,浑身不自在,没有任何的力量去拒绝。
兰斯轻缓地跟她聊起天。
手脚一直会这么冰凉吗?
肌肤的冰感连兰斯也有点吃惊,他不是第一次抱她入睡,早已知道。没有特别的留心,没有特别的关怀,和不经意间想起来相同,抱着她感到冰就顺其自然地问了。
她放佛毫无感觉,明明那么怯弱。兰斯心底明白一定有什么原因造成她对自身身体寒冷的感知完全缺失。或者说不懂反应。
身体不算好,但也没有特别的病痛和潜在的疾病。心理?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还会有不怕冷的症状?不对。
脑袋埋着的夏实闷闷地发着呆,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那个问题是在问她。
天冷才会
没有治过吗?
什么?夏实不太懂他在表达什么。在她的意识里,手脚冰冷就和她喜欢安静一样是平常的事情,毫无感觉。
兰斯沉默了片刻。贴在夏实后脑勺的手又不自觉地轻轻抚着她柔顺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温柔无比。
手脚冰冷的人往往入睡困难,尤其难以温热的时候更是长夜难熬。夏实的最大特殊疑点在于表面:她几乎没有入睡困难的症状体现。只有面对陌生环境,她产生强烈焦虑不安才会无法入睡。
医学教授研究得出的报告却证实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兰斯缓缓地阖上眼。
今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受惊吓了,是吗?
夏实的脑袋轻轻扭动了一下,好半天才终于从受惊吓这个词费力地明白兰斯说的是什么。
虽然对兰斯的触碰很排斥,但是兰斯的呵护已经让夏实产生了一种自然而然的认知他总是很关心她。
她明白了他在说今天碰到的那个惊吓的场面。因为他总是说不愿意让她害怕。
夏实的注意力顿时全部转到今天的事件上,缩在兰斯怀抱里的身体即刻软下来,变得温顺。
那个人,被打伤了她不太懂怎么表达那样的场面,也不太懂怎么表达看见那样的场面之后自己的思想。
那些人,为什么要打那个人呢?那个人好像很痛的样子脸都一块青一块肿的还有一个女孩子。他们好像是男女朋友夏实皱起了眉,她对男女朋友这个概念感到太陌生。
因为那些人要把那两个男女赶走。
赶走?
还有很多孩子也要被赶走。
夏实在兰斯怀里震撼地睁大眼睛,一时无法消化其意思。
安安,这世上还有和你一样没有父母的孩子,人们把没有父母的孩子称为孤儿。
夏实的身体明显地绷紧起来。她没听出说这些话的兰斯的口吻是那么的冷静。
父母,她没有父母。没有人这么直接跟她说过她没有父母的话。
世上有一种机构专门收养没有父母的孤儿。安安知道为什么同是孤儿,他们却要到那样的机构去,而安安则住在家吗?
为什么?夏实内心很受触动,呆呆地问。
是啊,为什么她会住家里,而没有到收养孤儿的机构呢。
因为那些孤儿没有人养他们,他们也没有钱,没有能力养自己。所以就要到孤儿院去。
沉默,就像液体胶一样,连同空气糊糊地粘起来。夏实闷闷不乐地窝在兰斯怀里,这一刻她终于完全忘记对触碰排斥的害怕,心口不知为何堵得慌。
因为他们没有钱,所以他们很快就要被赶走了。所以那些人才会打那两个男女。兰斯用最通俗的方式跟夏实解释。
没有钱就要被赶走吗?她小声地问。
他们要吃饭,要睡觉,要穿衣服,如果没有钱就无法生活下去。孤儿院就无法继续收留他们,那么就只好被赶走了。
夏实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她只是感到难过而已。抵在兰斯胸膛的双手不自觉地慢慢抓紧他的睡袍衣领。
其实,安安可以帮助他们的。
诶?突如其来的信息让夏实茫然不解。埋首中,她感到头顶上的那个人似乎在露出优雅的笑意。
安安可以捐钱给孤儿院,那么他们就不用被赶走了。
捐钱?他们就不用被赶走?
他们有钱了,就会有吃有穿的,当然就不用走了。
夏实努力地思考着,希望梳理清楚复杂的信息。
可是,她突然闷闷地说,我没有钱。
轻轻的笑声传来,放佛在取笑她的直率。夏实大惑不解,她仰起脸。
昏暗中,她感到兰斯似乎在为什么困惑,他极少有需要困惑的事情。她第一次见到他露出有些许困惑表情还是那次签婚约协议。
片刻之后,兰斯才用那种带着些许困惑的语气静静地说:在很多人眼里,安安你非常富有,拥有很多钱。
夏实更奇怪了。她的脑袋很多时候都不太好使,可是自己至今没挣过一分钱这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兰斯低下脸,和夏实额头相贴,溺爱地拢着她。
他呼出的鼻息暖暖柔柔地扑在脸上,夏实几乎呼不过气来。
太近了,心脏在很快很快地跳动着,快得仿佛就在嗓子眼,随时要跳出来。
安安忘记我送给你的礼物了?你拥有八十亿元的财富。
夏实哑然。呐呐地呆了半响,轻轻地哦了一声。
是哦,她有钱,还是很多的钱。
我说过给了你就不会管你怎么用。兰斯看穿她还在纠结的心思,你拥有那笔财产的所有使用权。
我、我怎么花都行吗?把他们给了孤儿院也没有问题吗?
当然。不过,八十亿可是一笔巨款,几乎可以把世界上的孤儿院都买下了。你要把所有的钱都捐给一个孤儿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