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芳姨已经准备好午餐等候她。夏实有些疲惫,也有点心神不宁。
兰斯把她送到别墅附近的车道路口,离开之前对她说我会来看你的。衣服和鞋子还是原封不动拿回来。那个人平静的说如果她不想要的话那他就拿去扔了,因为是送她的,他拿回去就没有用了。
夏实是说不过兰斯的,她默默地抱着纸袋下车,走回来了。
从未经历过的感情留在心上。连着午餐夏实也没有什么胃口。简单用过之后她回到卧室,翻看着摆在床头柜台的书。第一次,她在看书的时候无法平静心神。戒指上的钻石还在闪着耀眼的光辉。
午餐时芳姨有注意到,惊诧不已,后来结结巴巴询问,夏实只简单苦恼地说了一句送的之后再也无法提供更清楚的信息。
芳姨可是结过婚,连孙子都上幼儿园的女人,戴在夏实无名指上闪耀的半心形铂金戒指大概只有别人不说就不知道的这位大小姐才会不清楚其含义。她当下唬得口瞪目呆,好半天晃失了神。
意识到严肃性再三谨慎核问之下,夏实的一句那天借我衣服的那位利莱先生送的,说想和我结婚又把她整个人冲击至呆若木鸡的状态。
那天见过那位叫柏希的青年管家,又从夏实口中多少得到一些信息,对这位未曾露面的利莱先生芳姨已经定位在有钱有势的大人物级别。况且也是少爷,应该也是英俊潇洒。
可是别说夏实茫然不解,连她也想不透两个初初相识的人怎么突然就谈婚论嫁。更何况那位利莱先生和大小姐相处之后不可能不知道大小姐心智不成熟。
以大小姐的单纯,肯定老老实实自个儿说出自己患有阿斯伯格综合症的。这样也没问题的话,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一,这位利莱先生怜悯大小姐而对她心生爱护;二,这位利莱先生是****的富家子弟,看上的只是大小姐的容貌。
在这两种可能性上,芳姨思考之后偏向后一种。她一直照顾夏实,对这个女孩子抱着怜悯疼惜。她一点也不愿意看到夏实被人欺负。
不得不承认,夏实连续五天亲自上门去还衣服却连续五天白白等候这点让芳姨对贵少爷大为不满。不管他是真外出还是不知道,难不成家里的管家佣人都是死人?让客人并且还是一个女孩子等候在门外五天真是有失礼仪教养。明摆着是在玩耍心思单纯的大小姐。
芳姨不乐意,可偏偏这位大小姐固执得很,怎么说也无用。到了现在,芳姨真是后悔让夏实和那个利莱先生见面。幸好平安回来了,为此芳姨担忧的心情缓解不少。
话虽如此,在夏实好不容易睡着午休之后,芳姨还是对戒指一事耿耿于怀而犯愁不已。单方面对那位利莱先生形成不好的印象之后,她心里总是忿忿不平。左思右想得找夏老爷提提这件事才行。虽说二夫人不喜欢夏实,但是真有事情夏老爷不会对大小姐不管不顾。
打定主意的芳姨计划在晚饭之后夏彦华有空档那会儿找个机会避开二夫人说一说。
可不料,多年都没有踏足夏实住处的夏彦华居然先一步前来探望夏实。芳姨惊愣得乱了方寸。今个儿是怎么了,怪事一件接一件的来?
夏实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以及困惑。她呆呆地看着原本该感到亲切但事实却疏离的陌生的叔叔的脸,心神恍惚飘离。
夏彦华也是不自在,脸色略有尴尬。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似乎无法面对,便放弃了。然后把几天来载满烦躁、忧虑和不安等各种不好情绪的超负荷沉重身体坐到布艺沙发上。
坐吧。他对夏实说。
安静站着的夏实迟疑了片刻,移动脚步到对面沙发,慢慢坐了下来。
两人都沉默着。异样的气氛在空间扩大。沉默寡言是夏实的正常表现,夏彦华却是因为难于启齿。
芳姨端了茶进来,夏彦华挥挥手她便退出去,诺大的客厅又只剩下叔侄俩。为了缓解这样的无言相对,夏彦华慢慢喝了一口茶。可惜事与愿违,再怎么曼斯条理也品不出往日的好茶味道来。他有些烦躁地搁下茶杯。
似乎,他从来没有和这个侄女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谈过话。事实上,今天他才发现之前他甚至不太确定她的模样。原来她已经长这么大了。
许是常年极少外出,肤色过于白净。人也显得非常安静,一直低着眼睛。清瘦了点,不过也是个极漂亮的女孩。
夏实清纯脱俗的样貌生生勾起夏彦华此次来的目的。他轻叹一口气,用温和的口气问道:实儿你,一切都好吧?叔叔很少过来看你,希望你不要怪
夏彦华对用上叔叔这个词感觉怪异,而夏实对于他的一番开场白也感到茫然不真实。她朝对面抬眼一看,半响轻声答道:很好。
异样的沉默又在两人中蔓延。夏彦华有点坐立不安。他不知道如何对这个偏偏患害怕与人接触的孤独症的侄女突然告诉她说她有未婚夫,她要结婚这样的荒唐事。
兰斯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那漫不经心的优雅语调里面满是对他们父子俩的嘲弄和讽刺。他们毫无选择余地。
论感情,夏彦华和这个侄女谈不上深厚。至于关怀怜惜也是因为在大哥夏彦阳这件事心怀一点愧疚以及这个侄女的病。但是纵然难以启齿、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牺牲大哥女儿的心情在父亲、妻女、夏家的三重现实压迫下,再多的愧疚怜惜也变得薄弱起来。
他们确实毫无选择余地。兰斯正是要看他们这样的狼狈丑态。
实儿,叔叔今天来事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夏实露出一丝惊异的表情。
你,还记得那位利莱先生吧?前些天送你回来的那个青年不就是他的管家吗?你还记得吗?
夏实老老实实地点头回以记得的答复。
夏彦华似乎松了一口气,放佛夏实不记得才是正常。他似乎又变得为难,双手在大腿上来回搓了两下。
是这样的那位利莱先生,兰家哦,就是利莱先生的母亲,他们曾经和我们夏家交好说到着,夏彦华似乎再也不知道如何说明才能解释清楚而停了口。
但是,夏实突然平静的回答让他大为吃惊。
我知道,利莱先生跟我说过。
哦是这样半响回过神的夏彦华有些口齿不清的嘟嚷,好你知道就好他又在努力思考如何把事情说清楚。其实那位利莱先生,和你你们俩是有婚约的。我的意思是,当年他的父母和我们夏家,你的爸爸妈妈,为你们定了婚约,你们是未婚夫妻
夏彦华断断续续地说着蹩脚的谎言。夏实很是惊讶。她在叔叔好不容易表达清楚的话语里听明白一个表面的信息:她和利莱先生有婚约。她愣愣地睁着乌亮清澈的眼睛。
夏彦华在那样纯洁无垢的眼神中躲避地闪开目光。
良久,夏实似乎有些明白了。她覆在上面的手轻轻抚着那只戒指。原来是这样才要结婚。
夏实戴戒指的手刚好在交叠着双手的右手下,她一直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此时右手轻轻抚摸被盖住的戒指只是偶尔从指缝间露出铂金的光辉,根本看不清形状。
而夏彦华心情焦虑,自然一直没有注意到夏实戴着那只让芳姨惊乍的名贵戒指。更不可能发现兰斯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能会得到的人生信条根本不可能给他们商量的机会,他要的,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并且,早已行动。
所以夏彦华艰难地试着继续往下说,可是却徒劳。他咽了一下口水,喉咙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咕噜响。
不得不承认,他和这个毫无共同话题的侄女此时的境况是多么窘迫。倘若这个侄女没有社会的障碍恐怕不至于此。她会懂得说些什么来解围,让这次谈话的尴尬气氛冲淡。夏彦华不由自主这样想。
利莱先生,是要和我结婚吗?夏实这时静静的开口。
夏彦华一怔。他有点不太明白这个侄女似乎像正常人一样理解整件事情,并清楚发问。放佛,她是懂得两人之间婚约的含义。
而夏实,实际上只是因为兰斯送给她戒指并且说希望她嫁给他这些话才会认为两家人本早已知晓事实,叔叔是特地过来询问她的意思的。
但其实夏彦华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兰斯已经连婚戒都帮夏实戴上了。兰斯先一步的动作让整件事顺利无阻地进行。
夏彦华看夏实如此发问,倒省了他一通未必能说清楚的解释。要编造当初两家父母因何为他们定下婚与现下兰斯想和她完婚这些话并非难事,关键是要这位心智如孩童的侄女听懂得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