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放佛一辈子都不会过去,空气停滞的寂静深沉得无法忍受。
高大优美的身躯在黑暗里坐着,模糊的侧影轮廓是那么的忧郁落寂。
几天来,除了汇报情况,柏希也没再敢打扰,送进来的一盘盘饭菜从来没动过。公爵大人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悲苦当中。
当奇特的震动铃声突然刺破这一室的窒息,如雕塑般的身体微微一震,迅速回过神后腾的站了起来。
兰斯的手急急忙忙地拿过电话,惊愕得不得了。
你好,兰斯公爵。
没有报名的,优美的,带着轻轻愉悦笑声的英语。
兰斯毫无表情地握紧电话,深沉似水。
这个电话号码只有一个人知道,是特地为两人之间的联系专用的。他知道迟早会打来的,他那个宝贝蛋天真无知,会傻傻地告诉任何人。但是,这个风险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放在眼里。
实际上,他本不认为会这么快。要等这个变态认为时间差不多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看来公爵大人一直在等候着啊对方笑,声音顿了顿,又说:虽然以公爵大人的能力很快就会找到的,不过还是我现在直接告诉你比较快,你说对吧?
你想要的我给你,她怎么样了?兰斯什么废话都没有。
咦为了她不惜一切代价吗?公爵大人就那么喜欢那个小小鸟吗?啊,我顺便请教一个问题好了,你喜欢那只小小鸟什么啊?她好像一无是处哎。
你确定要跟我谈这个?兰斯声音很冷。
对方漫不经心地轻笑着,思考了片刻:唉,算了,我看还是不要谈比较好那个东西比上帝佛祖这些玩意还要费解。
兰斯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几乎要把电话掐烂。
她身体不好我要知道她是否安好
一切的尊贵与荣耀荡然无存,用如此沉重的情深口吻说出这句话的人只是一个爱自己女人如命的男人。
不但不好,这几天还是她的生理期。只是这么想着,对谁都没有憎恨,但惟独对自己憎恨无比。
对方似乎苦恼地叹着气,认真地思索了一番。
怎么说呢实在是太弱了啊,弱得不行不过和我高度的神经质一中和,就一下子啊?这个又要怎么说好呢,应该是稍微有点趋于平衡状态总之我们相处还算愉快吧不过她现在快要死了,那个蠢货医生说小鬼找不到妈妈就那样哭的闹的。
兰斯皱了皱眉,眸色沉痛似海。
她怕生人,吃不惯西餐,怕黑,你喜欢怎么杀人我没兴趣,但绝不能让她见血腥
我说对方打断,公爵大人不会觉得很奇怪的吗?就算公爵夫人是在我这里做客,也没道理上门没礼物还得做主人的伺候着吧,你把我也当你的佣人了么?
很不凑巧,我刚好知道你这个疯子对听话的女人很有绅士风度。
对方沉默了一秒,大有甘拜下风的态度叹息:除了闹着要公爵大人之外,乖巧倒真是没得说的。不过啊?现在说这个也有点太迟了吧,那只小小鸟都半死不活的了,又有什么所谓呢。啊?不对,那个小鬼那么麻烦就是你惯出来的啊。
兰斯冷冰冰地甩回一句:我惯我妻子是我的事。
对方一愣,笑个不停,却也没有客气:确实!不过我闹心得差点就不小心杀了她哦。真可怜,公爵大人你惯得她弱成那副样子,稍微吓一吓都能死了。好像有个说法叫要教会孩子有独立本事的吧?公爵大人
仅此一次!这次轮到兰斯打断对方,再也没人能动她半分。
对方异常愉悦地笑起来:所以说我就喜欢公爵大人这样的人,杀起来的时候最兴奋了话峰到此忽地一转,对公爵大人,规矩不需要多说。我也是很近人情的,尊贵的公爵大人身边没个人的话不太好看
一愣,薄薄的唇随之稍稍翘起,兰斯优雅动人的嗓音在重新开始缓缓流动的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危险味道:噢,赌这么大吗?
对方优哉游哉地叹口气:游戏不刺激就不好玩了啊能干掉捷豹的人,总不会是劳烦公爵大人亲自动手的。那个杀手界的神话,我也想见识见识呢那么就这样吧,恭候你的大驾。
好。告诉安安,我很快就接她回家。
这个是不是说得有点有点言过其实啊?公爵大人,你可是送命上门的哦。
我们在一起就是家!而且,兰斯的万般柔情倏地透出无数凌厉,那要看你本事如何。
对方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流淌着疯狂的兴奋。
好。
笑声停下时,一个地名轻轻传入兰斯耳畔,电话挂断了。
周围恢复沉默。
兰斯缓缓地放下电话,幽深平静的眸子望向夜色,露出一种理喻的苦笑,苦涩的味觉同时翻滚着只想与她共同拥有的甜蜜。
对黑暗世界的帝王而言,这是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但即便明明知道,仍然无法阻止这样做。
魔的味道!
* ** *
夏实之后昏昏沉沉地又醒过一次。因为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小鸟,兰斯公爵很快就接你回家
就为这句话,她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一片光。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非常宽敞的密封大空间,很高很高的天花板,有种望不到顶的错觉。周围全是她不懂的高科技器材物品。韦尔斯先生坐在床边。
她愣然,缠绕不清的混沌意识,她看到自己躺在一张被厚厚的玻璃罩盖住的钢床上,里面很温暖。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因为她吃不下。手上插着的管子让她很不舒服,可她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毫无血色、疲倦不堪的脸容,苍白衬托得那头长发更加黑亮。
醒了?
韦尔斯先生她失神地低低轻吐出声音。
这里是密室。我给你换地方了,怎么样,还满意吗?
夏实的思维无法集中,像泥沼一样混沌一片。
你说斯要接我回家,是吗?
唔,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不能确定告诉你公爵大人一定能接你回家。对方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对兰斯的那句我们在一起就是家依旧似懂非懂。不过说来他先对家这个字就没能理解了。
夏实低敛眼眸,虚弱怠倦得随时又要睡过去。她没有答腔。
对方支着下巴好奇地盯着她半天,然后满脸困惑地嘟嚷: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为什么我抱着你的时候我能感到暖和,可你一直都冰凉冰凉的?
他苦恼地思索着:这个不是叫做什么热传递的东西么,明明你的身体才是冷的啊,怎么反而会传热到我身上?我捂你那么大半天的,也没见你暖起来?
夏实无神的眼珠呆滞地向那个嘀咕的人转去,有点回味之后,却奇怪地问:韦尔斯先生,你又碰了我吗?
你有意见?对方隔着玻璃罩凑到她眼前,若无其事地反问。不过你有意见也没有用啊,我喜欢碰就碰,而且也碰了。
夏实沉默,怪异地露出一种忧虑神色。她现在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混沌的脑子对很多事倒是在意起来。她注意到很多往日因为害怕、心事重重而忽略的问题。比如韦尔斯先生对她的行为。
虽然很虚弱,但她还是好意地劝告说:韦尔斯先生,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离我远一点。斯说接触我的人他都希望他们消失
她轻轻叹气:稍微觉得有点可怕,但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高兴斯说那和我不希望别的女人注意他是一样的。
她停了一会儿,凝聚一点力气后才继续:所以,我想韦尔斯先生还是离我远一点好。斯一定对韦尔斯先生生气了。怎么办才好
韦尔斯轻轻地笑着:真是糟糕啊,兰斯公爵早就希望我消失了,这下又添一项罪名了
韦尔斯先生,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夏实突然态度诚恳腼腆地问,我是很麻烦的人,做别人朋友不太好。但韦尔斯先生是我的朋友的话,斯就不会生气了韦尔斯先生,我可以做你朋友吗?你会介意吗?
韦尔斯直勾勾地盯着夏实,半天后古怪地回过头对正在忙碌着的医生说:莉亚,怎么办,她说要和我做朋友?
医生头疼地想着怎么处理眼前情形: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如果论胜负的话,是少爷胜利了!
韦尔斯不慌不忙但一头雾水地回过头:你的脑子真的是很有问题哦。他对着夏实的眼睛说。这个叫什么来着?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对,就是这个。
你不懂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大概是说人质会对劫持者产生情感,反过来帮助劫持者的意思。你不讨厌我吗?不厌恶我吗?不恨我吗?韦尔斯感觉很有趣地笑个不停,和我做朋友?你居然说要跟我做朋友!真有意思诶?不是,难道你爱上我了?他猛然惊奇地叫。
是这样吧,你爱上我了。看啦,你还是爱上我了。你迟早还是会爱上我的,现在不就是了
夏实没有力气和他怪异的言行做争辩,她虚弱地摇摇头。
这个人果然是怪人,比她还要不正常很多很多的怪人。
咦?不是?不是吗?你不是爱上我吗?
我只爱斯一个。但韦尔斯先生说过要对我好,韦尔斯先生是好人,我不想见到斯生气
对方倏地沉默下来,又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爱他,是什么感觉?他问。
夏实的思绪飘远:感觉?着魔的感觉吧。想着斯会很难过,很悲伤,想哭
为什么想他就会哭?
夏实幽幽地望向韦尔斯:因为她努力地把瘦削的手缓缓地移动着放到心口,这里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