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爱以前教过她,爱一个人,会幸福得要死去。
夏实在无边无尽的噩梦中深深地承受着这句话给她带来的痛彻心扉。
爱上他是她最大幸福的事,却又换来最痛苦的悲。
失去竟是如此痛苦,她浑身的剧痛都远远抵不过心头的疼痛。
在恍惚中陷入浅眠的夏实,泪水总会悄然的爬满那张惨白的小脸。她的手似乎一直被人握着,身边总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低声哄着。环绕,包围,无处不在的温暖,那让她的泪无法止住。
她在那太过美好的梦里,有时会难受得**起来,有时会痛得低低叫出声,有时会感到彻骨的寒冷,有时会惊得浑身颤抖。
而那个人的怀抱,那个人的声音却越发密集清晰。如记忆里一样温暖、宽厚、坚实,安全,将她完全包容住,保护好。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心跳,让她安心平静。
她很想睁开眼或者扭过头看看,可是她无法动弹。她浑身无力,放佛有什么重重地压在身上以致她使不上一点力气。
兰斯侧躺在床前,抱着夏实,低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睡颜,听着她微弱绵长的呼吸。
当年,也是这样的情景,他在旁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而她将小手信任地交给他。只是如今,她不再当初的幸福,他亦不再当年的宁静。
她身心交瘁,面色苍白,身体瘦弱。神态依然天真无邪。
她有时会恐慌地叫着他的名字,他便会急忙地哄着:我在,安安!我在这里!别怕!
有一瞬间,兰斯产生很可怕的感觉,担心她就会这么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于是他感到极度的恐惧
恐惧?是的,他兰斯·利莱也会恐惧了。失去她,他根本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他从每一次的呼吸中感受到心的痛。
他想叫醒她,听她说话,看她对着他露出软软的笑容可是他又不忍叫醒她,她精力疲惫,需要休息。他只能把她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
在遇见她之前,他没有信仰;此去经年,他懂得了哀伤。
过去的生命中,兰斯从不曾这么疯狂的想要霸占住什么,更从没想过有一天日夜不息的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她!
晨光明媚的清晨时分,夏实从梦魇和病痛中缓缓地转醒过来。
记不清什么时候昏沉和冷热开始缓缓退散,呼吸不再困难,也不会因为痛苦而**或者害怕得惊叫。
她对上了兰斯深情浓烈的眼睛。
兰斯水晶蓝的眸子掠过惊喜。
安安抬起的手瞬间停在半空,他在她眼中看到恐惧。
是的,她害怕他。他都差点忘记了。
夏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吓傻了般无法动弹。她似乎奇怪眼前的景象,也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
安安,别怕,兰斯俯身望着她,有点不知所措地双手捧上她的脸,我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夏实的身体很僵硬,脸色死白。她身体本就虚弱,对兰斯的接触相当躲避,呼吸片刻便急促起来。
她目光躲避,挣扎着往边上退,插在手上的针管让她很不习惯,她慌乱地试图扯开。
安安,兰斯从后面抱着她,抓住她乱动的双手,别这样,冷静下来。不用怕,冷静下来。
夏实的抵触非常激烈,她呼吸变得困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惊恐地悲鸣着,身体碰到了架台上的医疗用品,顿时哗啦作响地掉了一地。
尖锐的声音更是刺激夏实不安的神经,她开始痛苦地叫出声,不断地摇头反抗挣扎。
不要怕我,安安,不要怕我。我不会再离开你的,我们在一起,我永远都陪着你
门呯一声打开了。
夏夏**爱大步冲进来,奔上前从兰斯手中抱过夏实。没事了没事了,她擦着夏实脸上的泪,柔声安抚,别怕,我在。来,深呼吸,别怕,放松下来。
夏实靠在她身上,满脸都是泪,又惊又怕地喘着气。惨兮兮地茫然看着**爱,她劫后余惊那样紧紧躲到**爱身上,一点都不敢看向兰斯。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夏夏不怕,啊。**爱抱着她瘦弱的身体安慰,轻轻抚着她的长发。
夏实躲在她怀抱下,还有些瑟瑟发抖。
**爱边安抚,不时抬眼看向兰斯,看他那副受伤的模样,她觉得他有那么点可怜。
真是奇怪,夏实受的痛苦比他更多,她干嘛同情起他来了。
**爱叹气。
不过虽然不至于骂兰斯自作自受,可夏实变成今天的模样,责任在他。不能怪夏实不给他机会不止还对他避之若虎。
夏实已经是二十四岁的成年女性,心智却从来没有长大过。她说到底就是个孩子。孩子是什么?单纯,天真,敏感,细腻她受不起伤害!
兰斯让她痛到骨子灵魂里去了!真的,她不恨,那是她天性醇善,但不能指望说句对不起就抹去她心口一切的伤和痛。那已经不是打她一巴掌再拿糖果去哄就能解决的小伤害。
她留下心理阴影了,她痛怕了,就会下意识地躲。那是孩童心智的本能自我保护方式。
兰斯怔怔地站在那里,像水晶一样美丽的眼睛好像失去了什么,失魂迷茫。之后,他越过两人,慢慢地离开房间,动作有点迟钝。
**爱凝神屏息,她突然觉得空气好沉重。她发现夏实也突然变得很安静,低头一看,那丫头低低地垂着脑袋,目光失落呆滞盯着一点,脸上还挂着泪。
心底涌出**的疼,**爱轻叹,坐了下来搂着夏实。
夏实爱兰斯,所以她躲的不是兰斯这个人,而是看见兰斯会让她身心的创痛在一瞬间以数万倍的方式呈现,她无法承受。
明明渴望那个人,所以在兰斯离开后,她才如此失魂落魄。一个她爱着的人曾经抛弃了她,却在后来又回来了。她无法理解这种种。她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他重新对她说的爱。
夏夏,**爱挤出一点笑,握起夏实冰凉的手放在掌里温暖着,我跟你说哦,其实啊,从昨天开始,都是那个人在陪着夏夏的。
**爱很轻柔。
那个人知道夏夏病了,真的是很担忧不安的样子。他都不让我们任何人靠近,就一个人在照顾夏夏,守在床边陪着夏夏,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夏实的表情先是惊愣,之后慢慢变得有点不知所措,然后又有点歉意。她呆呆地望向**爱,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低下头,一声不响。
按照**爱爱恨分明,有仇必报的个性,像兰斯这种抛弃所爱然后又回头的男人,下辈子都别指望她会给机会他补偿。但她再不痛快也不得不承认,兰斯是夏实的心结,这个男人才是治好夏实,能让夏实重新开心快乐的关键。
也不必计较兰斯当年抛弃夏实的理由。夏实将一切都敞开在兰斯面前,她暴露了一切的弱点。在这场爱情里面,她先是输家。所以命定了她对他死心塌地而全然无反抗的机会。
而作为夏实的朋友的她,**爱最大的希望就是夏实能够开心!所以她也输了。
认了认了。
夏夏,你很爱那个人,对吗?
夏实受惊般抬眼,很快又黯然消沉地重新低下去。
投降地露出一抹笑,**爱怜爱地说:夏夏,其实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我不希望看到夏夏痛苦,不开心。所以,夏夏只要顺从自己的心就好。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夏实困惑地抬起脸。
我们人也不会时时看得清自己的心,有时候深陷其中反而往往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夏夏想要那个人对吧?只是太害怕了。他曾经离开过你,现在又突然回来,你无从适应。
夏实一时被**爱的话吸引住了。她不由得抓紧被单。
这正是她的心境。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兰斯。她感觉好困惑,好混乱。他当初抛弃了她,为什么现在却又说出要和她在一起的话。
他、他爱她吗?她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她只是觉得害怕。
我明白夏夏的心思。**爱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夏实的手背,也许会困难,但是我们一点一点来,好吗?夏夏先不要想太多,不要想他为什么又回来了,为什么又要突然对你这样。就当、就当
**爱当不出个所以然来,话说回来她本人对那样的男人是非常有意见的啊,要违心为他说好话实在是难。
夏实眼巴巴地紧看着她。面对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简直是盼望着她相救的夏实,**爱一时灵光一闪,抬手一拍大腿。
我们人都会做错事的嘛,最难得的就是有错就改。当初他抛弃你,也许他知道大错特错了,所以回来想向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
**爱瞪大眼睛,她简直难以相信她居然蹦出这么一套囧得不行的烂说辞。她的一世英名啊。
不过就夏实的那点智商,反而出奇意外的好理解。看她原是困惑然后露出那么点原来是这样的表情,**爱华丽丽的囧了一大把。
死了,夏夏真信。呃虽然从浅层意义上那个男人真的是表现出懊悔要赎罪的意思真不敢相信这么复杂悲苦的爱情问题居然被她这么简单就被解决了。
**爱以为夏实总算能想通一点了,可是定神一瞧,夏实那神情更忧郁了。
夏、夏,你怎么了?**爱吓慌了,是哪不舒服吗?还是我说错了?你别吓我,我那就是乱说的,你不喜欢听咱就不说了
天爱。
**爱正吐沫星子横飞地安慰道歉时,夏实轻飘飘的声音忽然横插一杠子,让她一时有点转不过来了。
对不起。夏实低低地说,然后神魂不在、表情凄苦地慢慢睡下去,翻身背对着**爱,盯着窗外发怔。
**爱被夏实那冷清孤寂的背影吓到了,她一点不明白刚刚还认真听她说话的夏实怎么突然就黯然神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