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那是夏实记忆中艳目的红
她回这里,只因想见一个人
谁?
血的味道,血的红,刺激着她所有的感官。那些记忆中的场景在她眼前晃动
清晰了,那张脸。她想见的那个人的脸孔,终于变得清晰起来了。
寒冷侵袭她的身体,似乎是可怕的记忆让她无法抑制地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在颤抖。
夏实伏在女佣的身上,披垂的长发把她的侧脸遮起来。没有人看得见底下那张苍白的脸在微微地抽蓄。
又是啪的一身脆响,夏彦华痛心疾首地怒红了眼再次掌掴了夏颖一巴掌,终于让她的疯狂安静下来。
满屋子佣人战战兢兢地看着,谁也不敢出声。
夏颖惊愣地睁着一双大眼,突然像傻了般从保镖的身上滑落,颓废地瘫倒在地,哭着笑了起来。
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对待你的亲生女儿!她眼泪如水,一改前一刻的疯狂,像遭遗弃般凄然。
要说夏颖,真的是比含着金汤匙出生还要娇贵几分。可她并非像一般的豪门千金,在娇生惯养的环境中只养成那种任刁蛮任性、目中无人的恶劣性格。她素有涵养,那是真真切切带给周边人的对她的感受。
人并不完美。但至少在大多时候,夏颖展现给身边人的都是这样的好形象。
这全因夏彦华不似别的父亲只对女儿宠爱无度。
夏彦华对夏颖的影响很大,两父女在更多的时候像朋友。他们会谈心,谈人生,谈理想,谈事业。对于一个家庭,父母和子女之间,这是比较难得可贵的亲人关系。
可想而知,这样的夏彦华在夏颖心中是多么的神圣重要。然而有一天,当这样的高大形象在她心中崩塌时,带给她的会是怎么样的失望和伤痛。
他不爱她了!这是夏颖必然产生的想法。
他亲手打了她两巴掌!还有什么能说的呢?父亲的爱已经给了别人,在他眼里,她已经什么都不算。
所以夏颖笑了,也哭了。疯狂的神经冷静下来之后,便是这样寒心的失望。
夏彦华既气又痛。掌掴夏颖的手心在刺刺地痛。她一直是他引为自豪的女儿,她的美貌,她的出色,样样都让他无比骄傲,他从不忍心对她严苛管束。
他并不比夏颖好受。
谁也没有觉察到夏光的到来。两个保镖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客厅。
父亲夏彦华显然措手不及,结结巴巴地开口。
一众保镖和佣人齐齐对老爷子弯腰行礼。
你们下去。夏光的喉咙鼓动着,出声遣人。
众人不着声响地鞠躬,然后离开客厅。
让她留下。
搀扶夏实的两个女佣听到夏老太爷的吩咐,有些错愣,转而望向夏彦华。
夏彦华也感到奇怪:父亲,实儿她
我说让她留下。
夏光精厉的目光瞥向夏彦华,夏彦华立即噤声,然后挥手示意佣人照意思办。
被搀扶起来的夏实这时从佣人的力量支撑下站出来,她动作小,身体也有些不稳,却确实走了出来。
两个女佣慢慢放开手,鞠躬退下。
瘫坐在地上的夏颖也不得不注意到夏实的古怪。
虽然不明显,但认真一看,还是可以感觉到夏实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摇摇晃晃的身体依然随时都要倒下去般。
一家子,陷入了诡异的气氛。
夏颖愣愣地看着夏实,脸上还挂着泪;夏彦华看了看父亲夏光,又看了看夏实,满脸疑惑;夏实侧身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夏光则用意味深长的眼神一言不发地看着夏实。
慢慢地抬眼,夏实空洞的双眸黯然无光,神色凄然。她呆呆地望着夏光,心中猝然大恸,悲痛几近死去。
就是这张脸她回来,原来是想见这张脸
爷爷
痛,像当年爸爸倒在血泊中一样血淋淋地在身体蔓延,夏实已恍如死去。
微微牵动了嘴唇,她的声音很小,但吐字清晰,在安静的客厅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爸爸爷爷杀了爸爸
只知道是眼前的这个人,她的爷爷,让她的爸爸失去生命。连杀这个字的概念都不理解,却要从一个生命中从来不曾沾染污秽的女孩口中说出,多残忍!
爷爷杀了爸爸夏实只是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目光呆滞,似乎已经痴傻。
夏彦华只觉得一口寒气猛然倒抽,他几乎没从中缓过来而差点昏厥过去。头昏目眩地脚步踉跄,他不得不反手抓扶身后的沙发壁才勉强站稳,惊恐地瞪大双眼盯着夏实。
大脑一片空白维持十秒,夏彦华面色僵硬地扭头看向父亲夏光。夏光还是那副波澜无惊的神情,但看着夏实的目光半眯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实儿怎么会知道?夏彦华的脑中不停地回响这样的疑问。四肢五骸都被惊恐的事实冻结起来般僵直。
夏光的眼里很快地闪过一丝惊诧,这是他预料不到的。
在什么地方遗漏了?他的目光紧紧地摄住夏实,将当年的事加以串联回想。
你知道了啊。许久,他发出低沉的叹息,毫无感情的声音里却听不出对所承认之事的丝毫痛惜,也没有对孙女所受的痛苦感到怜惜。
无所谓,只是和预想多出一段小插曲。暗中预谋着计划的怪物冷冷地想。
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没想到她亲自回来,正好。
夏颖呆坐在原地,湿漉的脸上写满困惑和惊恐,为夏实突如其来的话。
立在夏光身旁的保镖接到主人的眼神,大步走过去,抓住虚弱甚至毫无意识的夏实,将她带到夏光身边。
你们也跟着来吧。夏光对着夏彦华说。
另外的保镖转动他的轮椅,带着夏实的保镖跟随夏光离开。
父亲,你要干什么?反应过来的夏彦华急急奔上去,挡在夏光的轮椅前面。
夏颖双腿颤软地支撑自己勉强站起来。
夏光没有回答夏彦华,保镖推着他继续前行。
夏彦华满腹狐疑地跟上去,夏颖迟疑了片刻,下意识地追上去,脚步踉跄。
从电梯上去,他们来到四楼,夏光的禁地。
由计算机严格控制的犹如研究室的大房间,摆放着各种精密的电子仪器,四周的墙壁上是一字排开的计算机液晶显示器。
夏颖口瞪目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家有这样的地方。
不知道是终于在虚弱中晕过去还是只单纯地合上眼睛,夏实双目紧闭,脸上呈现一种奇怪的平静。保镖将她放在室内的沙发上躺着。
当夏颖的目光瞥到夏实的一瞬间,她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气直窜上胸口夏实像死人一样。
就在刚刚,她还恨得拿枪要杀死这个堂姐,可是当夏实是不是死了的想法闪过脑子时,她感到莫名的害怕。
回想似乎是**爱男友的男人被她打中的情景,迟到的恐惧让她惊慌失措地颤抖起来。
夏颖毕竟还是在优越环境下接受良好教育的千金。她确实恨透了夏实,但希望夏实去死的念头是在极度的狂怒中产生的,如果她那时还有一丝理智,她并不敢做出那样的举动。
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严重的行为,后怕让她死死抱着自己的身体。
要是那个人死了怎么办?她岂不是成了杀人犯?她会不会坐牢?
一个保镖在计算机输入板上做着复杂的操作。一分钟后他恭敬地向夏光报告:老板,已经联系那边了。
夏光沉默地点点头。
寂静的空间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听到,夏彦华看起来很焦急,他奇怪夏光到底想干什么,可是无论他怎么问,夏光都一言不发。
* ** *
柏希接到下属汇报时,兰斯正在私人度假别墅的起居室里斜倚在软榻上下棋。说是下棋,其实棋局一直都没有变过,把玩着手中的水晶棋子,他的目光根本没在棋盘上。
面色凝重的柏希迈着急骤的步子走进来,他鲜少会这样。而看见兰斯困扰的表情,他不确定是否该打扰。
少爷,夏光那边有联系。考虑到事态不同,片刻后柏希还是小心翼翼地汇报。
兰斯淡淡地抬起目光。
迎上兰斯询问的眼神,柏希低下头了,有些懊恼地想:当初也许不应该对夏家的监控放松的。
他要和你对话。柏希如实汇报。
兰斯支起下颚,目光很漠然。
他说少夫人的生死在他手上柏希的声音低了一些,越发谨慎。他伺候兰斯多年,第一次在回话时感到有点胆战心惊。
兰斯的表情似乎为意外的话而在瞬间象雕像般一动不动,然后,薄薄的唇微微翘起。
他稍稍换了坐的姿势。
柏希按下桌上电话的按钮将线路转接进来,然后将视频投放到墙壁上的显示屏。
好久不见。
屏幕上令兰斯无比厌恶的老脸孔出现在他眼前。当然,还有在那身后的夏彦华、夏颖和躺在沙发上看不清脸部的夏实。她的头发几乎遮住她整张脸。只有那双紧闭的眼睛隐隐露出来。
兰斯冰蓝的眼神一瞬间进发出不快。
眼神如狼般精厉的夏光扑捉到了那一瞬间。
我这个孙女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你是最清楚的。夏光年老但圆滑的嗓音传来,他微微地笑着。
不过,我想你也不喜欢讨论,而我也没有时间和兴趣讨论。接我的飞机半小时后进入国境,那时我将离开。你的人若阻止,那么,她会跟我这个老头子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