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葛舒微没有在办公室里待很久, 只是略略坐了一会儿后，然后就在卓阳冰不耐烦的神情中潇洒的拎包离开，没有半分犹豫不舍, 好像她来这一趟就真的只是为了看一看情敌而已。

虽然她已经离开，可颜随原还是有点懵，总觉得这位葛小姐貌似和传闻中的有一点不同，刚才他是真的以为她是来找茬的，还想着要是打起来怎么办。

谁知就这么轻松的揭过去了？

不是说一心爱慕着卓阳冰吗？

看起来也不像啊……

卓阳冰见他久久回不过神以为他害怕，低声说道：“不用害怕。”

颜随原回神, 忙摇头解释说：“我没有怕。”

他见人走了，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吃饭的事，立刻打开饭盒, 把里面的菜一样样的端出来。饭盒的保温效果很好, 即使隔了一个多小时，里头的东西也还是热的, 他给卓阳冰先盛了碗菌菇汤出来放凉, 好让他待会直接就能喝。

卓阳冰却没像往常那样埋头就吃, 他举着筷子犹豫了一分钟, 忽然开口了，语气怎么听都有一点着急解释的意味：“我跟她之间只是生意合作商的关系，没有任何私情, 外头的那些传言都不对。”

“嗯？”颜随原抬起头来，茫然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好的。”

他并不是很懂为什么卓阳冰作为金主要跟自己说这么多，他和葛舒微是什么关系与自己根本就没关系, 他们又不是真的情人，彼此也没有感情基础，葛小姐与他怎样都可以的, 没必要对他说那么多。

卓阳冰看出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些，也不知怎的忽然有点不高兴了。可下一秒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身边有这么听话乖巧又不会作闹的情人，他应该高兴才对，之前不就是因为看颜随原听话不惹事才愿意签合同的吗？

难道是因为最近生意不顺利，他心里积压太多负面情绪，导致他看谁都不顺眼？

卓阳冰低头吃饭，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两人安静沉默的一起吃了饭后，颜随原收拾好饭盒，又想起张阿姨让他还带了水果，就拿了水果刀给苹果削皮，卓阳冰吃了饭也没有急着走开，而是继续坐在沙发上，单手撑在脸侧盯着颜随原看。

一个苹果削完，颜随原很满意，非常完美，果皮没有一点断裂，他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笑着说：“卓先生，吃苹果吧？”

卓阳冰盯着那圆滚滚白嫩嫩的果肉，憋了半天才道：“就这？”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满，“你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还会雕点花样的吗？怎么现在反而不肯做了？”

“现在就是这么敷衍我的？”

颜随原语塞，他看了看自己明明就削得完美的苹果，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他每次给他削苹果，他家金主都不爱吃，总是阴阳怪气的盯着他看半天，原来症结在这儿！

“我以为，先生你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跟他解释，“雕花是要费时间的，我怕苹果氧化速度太快影响口感，不是想要敷衍。”

“我这就给雕个花，您要个什么样式的？我只会些简单的。”

听他这么说，卓阳冰脸色好看了不少，整个人似乎也舒展了开来，懒洋洋的倚在沙发上说：“你会什么就雕什么，我不挑。”

说是不挑，可他的眼里分明还是流露出一些愉悦。

颜随原在心里叹息，金主爸爸这个傲娇的性格有时候真的很难把握他的喜好心情，闹起来时候的能作半天，就是不肯好好说话，谁也不懂他怎么想的。

别家霸总好像不这样啊？

颜随原吐槽归吐槽，却也任命的低头给他的金主雕花，这次是小猫。

事实证明，卓阳冰有时候的确挺好哄的，只是一只手法不那么精湛的小猫而已，这就把他收买了，颜随原看他眉眼舒展小心地捧着苹果小猫认真地咬，心里一下子涌出许多温柔来。

如果卓阳冰能一直这样，他很愿意每天都学雕花，别说是小猫小狗，哪怕雕龙都是可以的。

谁叫他家的金主霸总比别家的可爱。

但是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卓阳冰要是知道他私底下觉得他有点可爱，大约能气到把这栋楼都平了。

这周又是颜知秋放假的大周末，颜随原照例要回家住几天，卓阳冰被苹果小猫哄得高兴，痛快的就答应了，而且壕气的说：“卡里有钱，带你妹妹买点好的。”

“钱够用了，谢谢卓先生。”颜随原真心地感激他，“您真是个好人。”

卓阳冰这话听过很多次，从各种各样的人嘴里都听过，企业家基层干部受资助的校方……可他听了都没什么感觉，但当他从颜随原那里听到夸赞时，不知为什么就是特别骄傲。

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面上却仍然冷淡淡的：“你在我的羽翼之下，护着你就是我应尽的责任。”

尽管合同里并没清楚的写明，可在卓阳冰心里，既然颜随原已经跟了他，那他所有的东西就都归自己管，包括他妹妹，都该由他照顾。

就算和别人不一样，卓阳冰本质上还是个霸总，骨子里的霸道是改不了的。

自从爸爸去世后，颜随原就再没从别人嘴里听到过“我护着你”这样的话了。即便是一直疼他的姑姑也有心无力，她毕竟还有自己的家要照顾，这么多年颜随原只能一个人孤独的踏上养家的路，他把知秋照顾的很好，却没想过谁能来照顾他。

他没想到有一天能从卓阳冰这里听到这样温柔的话，虽然他明白也许是因为他本就是那种责任心重的人，就算他包养的是别人或许也是一样的对待，可颜随原还是被这句话感动了。

谢谢两个字他说了很多回，可他又总觉得那好像只是一句敷衍，因为他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却得到了这么好的回报。

他没有任何东西能给卓阳冰，除了这双和白月光相似的眼睛。

颜随原嘴角的笑微微的带了一些伤感，卓阳冰低头吃苹果，没有看见。

————

周五晚上，颜随原骑着小摩托把知秋接了回来，校方那边还没出结果，他不敢冒然把卓阳冰答应帮忙的事告诉她，怕到时万一再有变动她承受不住。

但颜知秋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貌似不在乎竞赛的事了，她和以前一样挽着他的胳膊往家走，兄妹俩边走边聊，颜随原安静的听她说学校里的事。

“其实原茜之所以那么想参加竞赛，并不是为了名次。”颜知秋主动提起了这件事，语气态度都很平和，看起来真的不难过了。

颜随原却不解：“那她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的顶替你？”

颜知秋抬手挠了挠脸，轻声说：“我只是听别人说的——她好像喜欢我们学校的顾子凡。这次比赛的名额有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他，学校本来是要给我们俩单独安排补习班的。”

颜随原一下子明白了：“所以，她是想借着能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追他？”

颜知秋点头，又说：“而且她觉得……顾子凡和我有什么。”

颜随原停下脚步，妹妹的语气有些困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和顾子凡都不在一个班，除了以前一起参加过比赛，一点都不熟。”

“她为什么会觉得我和顾子凡有关系呢？”

“可能她脑子有问题。”颜随原叮嘱着，“原茜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你尽量躲着她。”

颜知秋低头，小声的应了一声：“好。”

“我从来没想掺和她的事。”

颜随原察觉到她突然情绪低落，心思有些动了：“知秋，原茜在学校有没有欺负你？”

“和我说实话。”

颜知秋下意识的摇头，可看见哥哥严肃认真的表情后，不善撒谎的她又咬了咬唇，低声说：“也不算欺负……她，她好像很讨厌我。”

“自从她来了以后，杨梦都不和我一起回宿舍了。”

虽然知秋说得很委婉，可以颜随原的社会阅历，他很快就明白了。杨梦是她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两人从四年级就认识了，一直都玩得很好，现在突然不跟她一起活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原茜她还敢孤立你？”

颜随原非常愤怒，“谁给她的权利？”

颜知秋看他生气，有些慌张的连忙又说：“没有那么严重，而且我和杨梦本身也有点矛盾的。”

“我会找你们班主任，申请给你们俩调座位。”颜随原不肯就这么揭过去，他安慰着她：“你以后不跟原茜坐一起，她要是再敢对你怎么样你就回来告诉我，我替你去算账！”

颜知秋眼角有些湿润，她的嘴唇颤了颤，而后轻轻地把自己的脑袋靠在哥哥的肩上，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就好像抱着一棵救命草般用力。

周日那天，颜随原打算带妹妹去海洋公园玩。别的孩子小时候都有被父母带着出去玩的经历，就算是他六岁前也曾幸福过，可知秋不到三个月就没有妈妈了，后来爸爸一个人辛苦工作养家，没有时间精力去陪他们，更别提带他们兄妹出去游玩。再后来就轮到颜随原养家，忙得没日没夜，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知秋从没过过普通孩子的生活。

听说要去海洋公园，颜知秋高兴地一晚上没睡好，她只是太懂事不敢跟家里提想去玩，不代表她心里也不想，毕竟只有十四岁，正是青春年少爱玩的时候。

第二天艳阳高照天气暖和，颜随原一早起床带知秋坐上了去海洋公园的公交车，知秋一路开心得像是一只小鸟，手里还拿着手机查攻略，脸上有了一些同龄人的朝气。

她一直都期待能和哥哥一起去海洋馆，没想到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海洋公园离他们住的地方有点远，中间一共转了几次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即便这样也无法磨灭知秋的好心情，她紧紧地牵着颜随原的手，忍不住踮起脚尖悄悄地看着前头排着的长队，虽然有些心急，却很乖巧的没有抱怨一句。

她今天穿着上次颜随原新给她买的粉色小裙子，还扎着哥哥给梳得马尾辫，皮肤又白又软，整个人充满了青春期少女特有的纯美恬静，惹得路边的男孩们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不过颜知秋的注意力只在海洋馆上，完全没发那么多人偷看。

颜随原皱眉把那些不礼貌的视线瞪回去，那些臭小子胆子也太大了，有他在也敢……

他还在走神，忽然那边有人走了过来，很是意外的说：“颜先生？”

颜随原猛地扭头，发现来人竟然是简黎。周末不用上班，所以他今天没有穿着西装，只是简单地一身休闲服，看起来他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

他语带微笑的看着颜随原，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小姑娘，了然的说：“您是带妹妹来玩吗？”

颜随原点头，“你也是吗？”

简黎无奈一笑，指了指身后说：“我只是来帮忙跑腿的，其实是我们老板——他要带他的两个外甥。”

颜随原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见到不远处站着的卓阳冰。他正不耐的瞪着身边的两个男孩，那表情看起来马上就要发怒，恨不得分分钟就要喷火。

注意到有人看自己，卓阳冰这会儿也回头与他隔空对上视线，表情看起来也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