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哥!淳哥!……”一阵急促的推搡将廖淳从睡梦中惊醒。
“淳哥!外面全乱了!外面全乱了!快跟我跑!”这人拉起廖淳便要往帐篷外跑。
廖淳睁着尚还朦胧的睡眼,这才勉强看清楚拉扯自己的是满身血污的泥鳅,而月儿正在取挂在帐篷壁上的角弓,透过帐篷的缝隙可见外面火光冲天,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嘶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时传来。
“怎么回事?!其他人呢?!”只这一瞬间廖淳已完全被周遭的情形吓醒。
“韩遂这王八犊子将边帅(边章)、北宫头领(北宫伯玉)、李头领(李文侯)全杀了,哦还有那叫迷什么德的老杂毛。”说着又拽着廖淳要跑。
月儿这时刚将角弓取下,听了泥鳅的话顿时一惊,手上的角弓也随之落地,她几乎是扑过来的,一把扯住泥鳅嘶喊着问道:“你说什么?!我阿翁他怎么了?!”这情急之下,她已经顾不得泥鳅对老父的不敬,只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泥鳅此刻也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虽知道此事月儿定然是不知情的,而且如果论起来月儿现在可是他淳哥明媒正娶的,那就是他嫂子,但迷阿萨德这老狐狸实在太过阴毒,所以这“嫂嫂”二字他怎么也叫不出口,只好恨恨的叹道:“唉!死了!他想勾结官军想害我淳哥,却被韩遂这王八犊子宰了,真是恶有恶报!”
月儿听后惊呼一声,顿觉天旋地转,眼看就要裁倒,廖淳赶忙抢步上前扶住,却又被回过心神的月儿一把推开,这推开还不算,还拔出了腰间的短刀要来刺廖淳,口中咬牙切齿的骂道:“狗贼!拿命来!”
这时帐外冲进来一人,手中握着柄尚在滴血的朴刀,口中急声叫道:“还不快走,韩遂的围上来了,再不走就全得交待在这了!”三人看去却是陈幕。
陈幕此时也看到了帐篷内三人的情形,以他的精明当下便猜到了事情的七八分,拿手恨恨的点了点泥鳅,又趁着月儿分神,一把抢下了她手中的短刀,说道:“泥鳅啊泥鳅,都道你机敏,让你来叫元俭能叫出这事来!”
又转对月儿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想报仇先逃了性命再说!”说着转身便想引着三人冲出帐篷去。
但月儿却是个倔脾气,从小被迷阿萨德娇纵惯了,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此时她又趁陈幕转身的空档又抓起了案上的弯刀,对着廖淳三人比划着嘶声喊道:“说清楚!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廖淳想劝无奈,他对整件事情,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陈幕见状气极,这时门外冲进来一个羌兵,陈幕不管他,到底是迷阿萨德的人,还是韩遂的人,总归不是自己人,便反手一刀砍了,对着月儿大声喝道:“好!我现在就讲给你听!”说吧,又冲着帐篷外大声喊道:“都他娘的给我顶住!”
“你阿翁嫁女是假,他暗通州府想要借由婚宴斩杀联军首脑,殊不知韩遂贼子也早有图谋,就借着你的婚宴,设下伏兵将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一干军中首领悉数斩杀,而这些伏兵中就有你阿翁叫来的官军。”
“怎么可能?!”听到此处廖淳惊愕不已,由出声打断问道:“边帅可是韩帅的大哥!再者平日里韩帅对边帅可是礼敬有加!”
“哼!大哥?!”陈幕不屑的哼声道。
“他杀了边帅和众首领去又投官军将功赎罪吗?”廖淳又似问话,又似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
陈幕听了就冷声哼道:“这就不知道了!”
这时月儿也道:“不!你胡说!既然你说的那人是要去投汉军,又为什么要杀我阿翁?我阿翁可从来没参与过联军的叛乱!”说完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幕,仿佛想从陈幕此刻布满血污的脸上,找出他在说谎的痕迹,找出他阿翁其实并没有死的事实。
陈幕这时又不屑的冷笑着哼声道:“对!如果你阿翁这老东西没有这龌龊下流的打算,或许他不会死,但可惜……你说他摆下了鸿门宴想要连韩遂都一起杀了,你说韩遂能放过他吗?!”
“你胡说!”月儿这时还想要反驳,但语调已经显得有些软弱无力了。
“这些官军可是你的阿翁叫来的!”陈幕不给她在问话的机会,冷冷的说道:“信不信由你,还想给那老杂毛报仇就先走!”说完头也不回的撩开帐篷的帘门,走了出去。
月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手中高举的弯刀也缓缓的放了下去,虽说她不能完全确信陈幕说的那些话,但早前迷阿萨德往狄道去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可那时全然是小女儿的心性,沉浸在待嫁的喜悦中,根本无心理会旁事,而此时想来似乎又刚好印证了今晚发生之事。
而旁边的泥鳅见着月儿此景,忙悄悄的凑到她身边去,一边哄劝着说道:“嫂子,你别跟陈老大一般见识,他就是一个强盗头子,别指望他狗嘴能吐出象牙来,我们兄弟平日没少被他挤兑的,萨德头领也可能是被人蒙骗了……”说这话时,他还不时的探头朝,门帘的方向张望,生怕被贼头陈幕听见了回头暴揍他一顿,但当他转回脸时,却发现月儿正双目通红的直勾勾的盯着他,心道坏了,怕她又想歪了去,又忙道:“但陈老大说的那些事可都是真的,我亲眼所见,萨德老爷子真是被韩遂所杀,那是千真万确,错不了!”
月儿听泥鳅这么说,神色又渐渐的黯淡了下去,泥鳅趁着月儿不备,赶忙轻轻抽掉了她手中的弯刀,嘴里又接着哄劝道:“嫂子,这陈老大说话虽不好听,但他说的也有道理啊!有道士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趁着现在外边乱,韩遂那王八犊子还想不起来收拾我们,我们得赶紧逃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廖淳在一旁听了会儿也明白了从他在婚宴上被灌醉然后送入洞房,到现在醒转,这之间所发生的事,于是也忙劝着月儿,三人一道走出了帐篷!
帐篷之外人喊马嘶,一大群人混战在一起,二娃子、陈岭、鲍恢、阮闿等都在,看到这些熟悉的身影,廖淳,悬着的心完全放了下来。
月儿则不同,帐篷外横七竖八的躺满了许多他族人的尸体,她的那些贴身侍婢也没能幸免,她们可都是他童年伴随着她长大的玩伴哪!
她失声痛哭了出来!但却依旧没忘了在尸堆中、在厮杀的人群里搜寻,如同发了疯,任廖淳和泥鳅二人怎么劝也劝不住,甚至她挥起了弯刀,在廖淳转身和一个攻来的羌兵厮杀时,朝着廖淳的脖颈狠狠的砍去。亏得廖淳机敏,听到身后恶风不善,忙侧身躲避,纵是如此胸口也还是被划出了一道大口子,惊得廖淳以及边上的泥鳅和不远处看到的鲍恢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在众人要上前去制止她,夺下她手中的弯刀时,暗影出又窜出一人来,拦腰抱住了月了,口中大声叫着:“小姐!小姐!”
颠狂中的月儿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眼前的这人正是她疯狂寻找的侍婢瑭儿,这瑭儿与她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从小到大形影不离。
看着月儿终于平静了下来,瑭开口问道:“小姐你怎么要杀姑爷?”
听到这一问月儿的神色又愤恨了起来,她握着弯刀环指周遭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咬牙切齿的冷声说道:“姑爷?!这些可都是我们的族人,我们的兄弟姐妹!都被这群汉贼杀了!”
见月儿误会了瑭儿忙解释道:“小姐!你这可冤枉他们了,他们是来救你和姑爷的。”
“救我?!”不等瑭儿说完月儿打断道:“蓝姑、小夏、莘玛……她们可都是我们一起吃喝、一同玩耍、一起长大的姐妹啊!白天我们还在一起妆点打扮,只为了迎接这些贼人!”月儿说的那几个是周遭倒在地上死去的她的贴身侍婢!
“她们是被陇西的郡兵所杀!”瑭儿用手指着不远处地上的几具官军衣着的尸体说道:“幸亏姑爷的人及时赶到才杀退了他们,不然小姐和姑爷怕就危险了。”
“那这又怎么解释?!”月儿手拿着弯刀指向廖淳身边一具瓦喀部壮汉的尸体,恨恨的质问道。这个瓦喀部的壮汉就是刚刚想袭击廖淳,却反被廖淳斩杀的那个人。
“他,他们是红日的手下。”瑭儿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