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鱼神色微妙的笑了笑,张开手掌借昏暗的烛火打量着自己的手,那是用多少秘方才堪堪养回来的样子,这一刻看上去,就像是从未有过那八年的颠沛流离。
“可那碗汤,本不是给皇后殿下您的。”
“不是给我的?”皇后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明白过来,“你……好大的胆子!”
沈知鱼慢慢的把手伸过去,在桌上将酒杯斟满,喝了一口:“我是真的恨他啊,他那时候娶了你,给我一封密信,将我贬妻为妾,可又悄悄向我许诺,一旦大业成就,依旧封我为后。”
她不再自称妾了,语气轻松戏谑,就像是随口说笑。
皇后神情冷漠下来:“可他如今立了孤,是吗?”
沈知鱼笑了笑:“是,也不是。我只是生气那个时候我还太小,还什么都不知道,等终于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我在汤中下的药,是江都小地方的偏方子,说是能让人断子绝孙。”
皇后一霎惨白了脸,战战兢兢正要说话,却看见她转过来,了然一笑摆了摆手:“放心,那药是给男子用的,于女子虽有碍却并不妨事,请太医将养两年便无事了。”
皇后略略松了一口气,就见她神色自若地接着说下去:“可我不明白,太医既然已经查出蹊跷,当场倒了,再把我杖毙,不是更好吗?”
可皇帝没有,他把本该递给他的那一碗汤药,换给了皇后。
“陛下此举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如果不是因为殿下用不了罗生草,就当真能骗过我,骗过所有人。”
皇后精心蓄好的长指甲磕在桌上,因为用力而生生折断在了肉里,渗出血来,锥心彻骨的疼,她的心中一片寒凉,今晚所听见的一切都叫她齿冷,她所一心在意的良人、夫君,在这一刻露出了真面目。
沈知鱼把酒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丢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皇后殿下,这下故事是真的说完了,夜也已深了,您请回吧。”
皇后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的回到宫里,又是如何昏昏沉沉睡着的,只知道第二日一醒,就听见宫人来报说昨夜沈婕妤已经服毒自尽了。
年轻的新君不久也过来了,他的神色很阴沉,也很疲惫,衣着却漂亮,是少见的精心打扮,不过皇后注意不了这点,她如今整颗心都只剩下惶恐惊惧了:“皇后昨日受惊了,如今沈氏畏罪自裁,朕方才已经下旨将她贬为庶人,出京随葬。”
皇后无法摆出一副平常的样子看他,昨日听到的话在沈知鱼的死上得到了验证,她只要一想起这个人皮囊下的狼心狗肺,就想撕破他的脸。
但不能撕破脸,否则自己现在就会被“毒发身亡”。
她只能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缩在一角不说话。
皇帝冷冷的看着她良久,才放下心中的狐疑,对她说了句:“朕尚有要事,晚些再来看你。”
他出去了,皇后才松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缩在被子里,一行泪划过鼻翼,满心满口苦涩难当。
既已知道了这些事,那今后那些漫长的日子,该要怎么过?
沈知鱼,你真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