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曹化淳预料的不错，这天津刚发生的事，就被快马加鞭的送到了京城，等到了京城，天还没亮呢，可是这传信的人身上带着大内的腰牌，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将消息完完整整的被带到了司礼监王体乾的那里。

王体乾面无表情的听完了这个消息，顺手就将身旁的一个茶盏摔得粉碎。

“蠢货，还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没办好！”

来报信的人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我问你，陈奂仁呢？”

“听说已经死了。”

“死了，你确定？”

“**不离十吧，我在旁边听到一些溃败的甲士们说的，说是陈大人被火枪干掉了，我担心夜长梦多，就没有多做停留，连忙就赶回来了。”

“不错，你做的很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叫什么名字？在东厂做什么？”王体乾又恢复了原先那一副不惊不喜的表情，开口问道。

“卑职李鳌，是东厂的一个档头。”

档头算是东厂冲在第一线的办事人员，大概相当于小队长的位置。

“这件事你办得很好，待会自己去领二百两银子，日后你就在我身边听差吧，俸禄就按掌班的标准来吧。”

王启贤算是继承了魏忠贤的做事风格，那就是要钱给钱要官给官，虽然这种做法很让人不齿，但毫无疑问，却是最有效的一套办法。王体乾就是靠着这套办法，在短短的时间内聚拢了大量的人心。

“多谢提督大人！”李鳌大喜过望，他并不在乎什么俸禄，只要能在王体乾身边办差，那前途还不是一片光明呀。

“不要谢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王体乾坐在那里好像一尊菩萨似的动也不动。

“城里面的路熟悉吗？”

“回答人，闭着眼睛都能认识。”

“那就好，你拿着我的帖子，带上三个小太监赶快去这几位大人家，让他们务必赶到我这里来，他们要问你什么事你就说我让他们赶紧过来，懂了吗？”

“是，提督大人，卑职明白。”李鳌接过两份帖子，郑重其事的放到怀里面。

“速去速回，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复命。”王体乾睁开眼睛说道，目光中透露了一丝丝的担忧。

“卑职定不当辱使命。”李鳌在地上叩了一个头转身就走，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自己的速度要是能快一点，说不定还能赶在上朝前将这件事通知完毕，若是耽误了提督大人的大事，那自己可就是罪人了。

等到李鳌离开，王体乾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件事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了，筹划了那么久的一件事，居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可怎么办，栽赃嫁祸一位亲王，这要是查出来，那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估计和这件事有关联的人都要死，那牵扯的范围可就太广了。不过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陈奂仁死了，没有了这个关键人物，自己运作的空间似乎就大了一些，事情也不会到最差的地步。

只是不知道陈奂仁是自己死的还是被人灭口的，可是不管怎么样，看来这个信王身边有能人啊。

只是此刻多想也无益，天津的情况自己这边知道的还不够清楚，信王那边到底是什么态度也不明白，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一定会闹得满朝皆知，瞒是瞒不住的，只能看怎么去面对了。

夜，夜凉如水。

兵部侍郎徐石正睡得迷迷糊糊，这人上了岁数，睡觉的时间就变少了，加上作为兵部侍郎，每天都要上朝，所以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要起床了。忽听府宅正门方向传来咚咚咚急促的砸门声。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管家徐墨的叫声：“老爷，老爷，宫里面来人了。”

“什么？宫中来人？”一听到这句话，徐石一咕碌爬起来，披上一件睡衣走到门口。

“老爷，还没天亮呢，起这么早干什么？”徐石的夫人埋怨说。

徐石虽然贵为侍郎，但是在家中却是个妻管严，压低声音说：“宫中半夜来人敲门，可能要出大事。”

徐石嘴里平静的说着，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害怕的很。当初王体乾找他，告诉他要陷害朱由检的时候，他当时是不愿意的，谋害亲王，这要是被发现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但是却经不住王体乾的再三保证，自己这才鬼使神差的用兵部的名义写了调动兵马的公文。这几天他一直心神不宁，就是担心天津会出事。尽管做官多年的经验磨就了他老成持重，但是这种事却是头一回做，心里根本没有底。这么晚宫里面派人来找我，莫非是天津那边出事了？对肯定是这样，若是好事，完全没有必要派人三更半夜的来找我，早朝的时候给个眼色自己就知道了。想至此，徐石不禁浑身打一个冷颤，不知是天凉还是心惊。但无论如何，宫中来人，说明是大事，不管怎样都得去。

徐石在夫人的帮助下急匆匆穿戴整齐，临走时站在房门口，看着多年相伴的夫人说道：“我去了，万一回不来，你就和儿子收拾收拾，回老家去吧，家里那么多银子，下半辈子安安心心做一个富家翁，今后再也不要做官了！”

“老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啊，说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这样吧，晚上我让厨房炖只鸡好好补一下。”夫人关心的问道。

徐石叹口气，关上房门就走了。有些事情不能多说，不知道反而好一些。来到前庭，一个小太监在门房已等待多时，二话没说，就催促他快上轿入宫。徐石知道问也没用，急忙上轿，刚钻入轿中，太监就轻喊一声：“起轿！”

漆黑的夜晚，道旁也没有路灯。徐石坐在轿子里面，眼光随着轿前的小太监手中拿着的灯笼摆动着。不知吉凶，也不知道天津那边到底发生了何事，一种不祥的阴云向他袭来，难道是天津那边的事情败露了？不可能，不可能，真要是那样，追查起来，自己这个兵部侍郎首当其冲的要负责任，哎，刚才应该让夫人和儿子先出城避避风头的，现在怕是来不及了吧。

轿子在东华门外停下，已经有一顶轿子停在那里了。徐石认识，那顶轿子是次辅王景轩的，连次辅都来了，看来是出了大事呀。小太监领着徐石从侧门来到司礼监的值班房，那里早已灯火通明，徐石进入屋内，空无一人，随便找个空位坐下，这才想要问问一旁的小太监究竟出了什么事，小太监确是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徐石知道再问也无益，只能坐着等待。

没过多久，又进来一位，徐石认识，正是御史周宇轩。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满脸的疑惑，显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徐大人。”

“周大人。”

“徐大人，这究竟出了什么事呀，这么着急叫我们找来，我刚才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王大人的轿子，这该不会是天津那边出事了吧？”

“周大人，我也不知道呀！”

正当两人相互猜测等待的时候，一直站在门口的小太监突然低声叫道：“王公公到！”两个人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低头垂手敬立等候。

门口的小太监将门帘挑起，两个人连忙拱手说道：“见过王公公。”

王体乾和王景轩一前一后来到值事房里面，一左一右坐定下来。王体乾看了一眼站着的两个人，开口说道：“真是抱歉这么早将二位找来。”

“王公公客气了。”

不知为何，王体乾今天显得特别没有精神，虽然身上还是穿着象征着权势的蟒袍，但是满脸疲倦之相，也无往日的威风，看起来一夜之间苍老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清晰可见，特别是略有凹陷的双眼，似乎带点血丝，好象一夜也没有合眼。

“今天这么早将三位大人请来，实是不得已，天津那边出事了，后续要怎么做，还要请各位大人商量一个办法出来才行。几位大人先仔细思考一下，然后再作定夺，此事关系重大，咱家估计天亮后必定会朝野尽知，不可不慎重啊！”

接下去气氛变得沉闷起来，尽管没有说话，但不管是心中都在翻腾：这王公公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还有天津那边究竟是除了什么事情，严不严重？如果不严重的话，自己这边要怎么说啊？若是说的不好惹怒了王公公那可怎么办？

一看没人说话，王体乾也有些坐不住了。“王大人，事情我刚才也已经和你说了一遍，这件事情，该怎么办，还要麻烦王大人拿个办法出来啊！”

“这个，周大人和徐大人刚到，对事情还不够了解，王公公，我看要不然先将事情再说一遍？”王景轩打了一个哈哈，绕着弯子说话。

“也罢，李鳌，过来，把在天津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再说一遍，拣重要的地方说，时间有限，待会就要上朝了！”王体乾闭着眼睛说道。

“遵命！”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鳌听到了王体乾的命令，立刻站了出来，又将在天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尽可能的挑重点说，两个人听了之后冷汗是直冒，周宇轩要好一点，他只是御史，负责整个计划的后半部分，暂时还没有他什么事情，但是徐石就不一样了，他直接参与了前半部分计划，甚至调动天津附近的驻军的公文都是他写的，若是调查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要负责认。

徐石一边听着，一边想着心事，悄悄一抬头，恰好与王体乾的目光相对，从那威严而阴冷的目光中，他感到浑身一阵麻木，赶紧闭开那目光。王体乾立刻问道：“怎么了，徐大人，身体不舒服吗？”

“不！”徐石摸了摸头上的冷汗说道：“多谢王公公的关心，可能是走夜路受了风寒，头有些晕。”

“徐大人要注意身体啊！”王体乾十分关心的说了一句。接着说道：“怎么样了，事情都已经听完了，该怎么办，还请各位大人拿一个章程出来吧，要不然待会上了金殿，自己乱了阵脚，可就不妙了。”

“我觉得王公公说的有道理。”王景轩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们当初几个人都是同意的，总不能现在出了事就互相推诿吧，徐石，你是兵部侍郎，这件事若是查下去第一个查到的人就是你，你看看怎么办吧！”

徐石心里面一个胆颤，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当下狠心说道：“王公公，既然事已至此，那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另立新君吧，朝廷内有王公公和次辅大人，朝廷外我们也有不少支持者，信王又不在京城，我们从旁枝中找一个扶持起来，暗中操纵，这一次绝对是一个好机会啊！”

“这就是你的想法？”王体乾听了，冷冷的问道。

“对。”事到如此，徐石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王大人，您看呢？”王体乾转头询问一旁的次辅王景轩。

“我觉得不行。现在的东林党已经今非昔比了，除非我们能将这些东林党全部杀光，否则，即便是我们有能力扶持新君，那么也会名不正言不顺，天下将会大乱。”王景轩直接否定了拥立新君的想法。

“听到没有，这才叫老持沉重。遇到一点事情就慌慌张张，还要另立新君，你是想让我当第二个赵高吗？”

赵高，秦朝人。秦始皇死后，赵高发动沙丘政变，他与丞相李斯合谋伪造诏书，逼秦始皇长子扶苏自杀，另立始皇幼子胡亥为帝，是为秦二世，并自任郎中令。他在任职期间独揽大权，结党营私，征役更加繁重，行政更加苛暴。公元前208年又设计害死李斯，继之为秦朝丞相。第三年他迫秦二世自杀，另立子婴（秦始皇大儿子扶苏的儿子）为秦王。不久被子婴设计杀掉，诛夷三族。

“下官不敢。”一看王体乾有些想要发火，徐石连忙说道。“下官也是从大局出发，想要彻底解决此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王公公见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