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脸色一黯，刚想低头道歉，却已被河女一把拉住了手。河女紧紧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婆婆，来，坐在我身边。”她将老妪拉到自己和小螺的中间坐下，将老妪的手抓着靠近火盆处，笑道：“这儿暖和是不是？”

老妪也笑了应道：“很暖和。”

众人烤了会火，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燕儒鸿突然问那老妪道：“老人家住在这山中，可听说此处有个仙隐？”

老妪闻言表情变得郑重，点头应道：“确是有这样的仙人，不过他行踪不定，老太婆也没有见过他。”

她这一句话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她将脸转向燕儒鸿问道：“难道你们是来找那个仙人的？”还未待燕儒鸿回答她又兀自摇头道：“能不能见到那个仙人要看各位的造化了，听人们说这仙人若是想见你，你将会很容易便找到他的住所，若是他不想见你，你就是寻遍这雪山也休想见到他。”老妪说完拉住河女的手对她道：“不过姑娘心地这么好，若我是仙人也一定愿意见你！”

河女轻轻一按她的手柔声道：“婆婆夸奖了。”转眼间看见燕若冰轻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她装作不知，转过脸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变得越来越冷，屋中的人赶了一天的路，渐渐地也显出疲态。燕儒鸿屈膝坐着，眯着眼打起了盹。李公公屡次将目光瞟在那张屋中仅有的床上。

燕若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自己脚下的老妪，略带些厌恶地皱了皱眉，最后才开口对老妪道：“婆婆能否将那张床让于本——我父亲睡？”

老妪还未开口，河女忙搂着她的肩头道：“婆婆，火盆边暖和，我和婆婆一起靠着在火盆边睡如何？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小女的父亲身体不好，实在是需要一张床能好好休息一晚。”

二人的对话将瞌睡中的燕儒鸿惊醒，他轻摇了摇手道：“你们不要为我委屈了老人家，让老人家在床上睡吧。”

然而老妪却呵呵一笑道：“没有关系，难得你的女儿一片孝心，老婆子就把床让给你了。”她拉着河女的手，“老婆子我喜欢和姑娘靠在一起。”

燕儒鸿再三推辞，老妪却始终没有上床去，最后燕儒鸿终究是抵挡不过身体上的疲累，上床睡去了。众人三两靠着，围着火盆也打起盹来。

夜渐渐深了，小屋中一片寂静，只有火盆里偶而爆出一两个“噼啪”的火星。突然一阵惊呼在屋中响起，将一屋子的人都惊醒了。众人揉揉惺忪的睡眼，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燕儒鸿脸带潮红地端坐在床上，目光呆滞。

李公公忙走上前去轻声唤道：“老爷，老爷！”

燕儒鸿一惊，仿佛刚刚从梦境中醒来一般，重重叹了口气道：“没事，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河女坐到燕儒鸿身边拿手帕轻轻拭去父亲额角的汗珠，柔声道：“不过是个梦，父亲再睡一会吧，现在离天亮还早。”

燕儒鸿并没在意她的话，只是兀自说道：“我刚才梦见自己见到了仙隐，并且他跟我说了一些话，还有——”

“还有什么，父亲？”燕若冰接口问道。

“还有，我看见了你们的奶奶，我的母亲。”燕儒鸿看了燕若冰和河女一眼缓缓答道。

“奶奶不是已经仙去了？她老人家跟你说了什么？”燕若冰连忙问父亲，河女和李公公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燕儒鸿并没有答话，默默地想了一会突然深吸口气道：“你们都睡会吧，天亮了我们就回燕城。”

“燕城！”燕若冰诧异地脱口说道，“我们还没有见到那个仙隐呢，父——亲。”

燕儒鸿瞟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了口气道：“我说回去就回去，我自有我的道理。”他语气虽软，但是却不容旁人再质疑。

众人只得各自坐回原位去，这时只听小螺惊声呼道：“老婆婆呢！”刚才燕儒鸿惊呼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谁也没有留意到那个瞎眼的老妪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老婆婆眼盲，外面天那么冷，我去找找她！”河女心中莫名一颤，脱口说道。

然而燕儒鸿却开口阻拦道：“不用去了，若水，你是找不到她的！”

“为何？”河女诧异转头看着父亲，这也是屋中众人都想问的。

“因为她便是你们的奶奶，她的眼不盲。”燕儒鸿轻叹口气说道，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惊。

“奶奶不是已经仙去了么！”燕若冰反应最为激烈。

燕儒鸿轻摇着头回答：“朕的母亲并未真的仙去，而是成仙去了。她现在追随着仙隐住在这山中。”

正在这时，空中忽然响起和蔼的笑声，接着一个满头白发却清瘦矍铄的老年女子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看身形还是刚才那个盲妇的样子，可是那双眼睛却明亮而温暖，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错，不错，我的儿子和孙女都不错！”她满意地点头，缓缓地打量了众人一会，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河女的脸上。“若水，你很好！”她说这话时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喜爱和赞赏。

“您竟是我的亲奶奶！”河女惊喜地说道，拉着她的手，“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很亲切。”

皇太后梓归轻抚了抚河女的头，柔声道：“我也觉得你很亲切。”说完这话，她转头对燕儒鸿道：“若水这孩子从小流落民间受了那么多苦，还能那么善良真是难得！”

燕儒鸿恭敬地点头，道：“那么多年儿子才只见过母亲这么一次，母亲何不跟儿子一起回燕城去？”

梓归摇头悠悠道：“不必，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的自由自在。我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相信梦中仙隐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了，我要对你说的是一切顺其自然，要懂得舍取。”她说完转向河女，朝她慈祥一笑道：“我的好孙女，谢谢你的馒头。”说完便推开屋门大步地走进外面的雪地中，渐渐消失。

众人仿佛做梦般看着她飘然而去，直到寒风吹打着敞开的屋门发出砰砰的响声才回过神来。燕儒鸿轻叹一口气道：“大家再睡一会，明日一早就回去吧。”

李公公看了河女一眼，迟疑了一下凑近两步，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仙隐在梦中都对您说了什么？”

燕儒鸿默默不语，过了一会才幽幽道：“春秋更迭时，血燕入门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