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电脑给我。苏格,听话。”
坐在病床上的安研伸手想要拿放在旁边的手提电脑,却被苏格抢先了一步,他看着做出一副“没收”架势的苏格,简直哭笑不得。
“不给。你还想不想出院?想出院这几天就得听我的,每天只许用电脑两个小时。”
“我真的有事,就一下,好不好?”
“多一分钟也不行!”干脆把电脑放到很远处的一个柜子里锁起来,“你公司没了你还不行了啊,再说,你出院以后也不能马上就去上班。听见没?”
“大夫都说我可以出院了,就你管得多……”
苏格挑了下眉毛,把嘴一撅:“嫌管得多啦,那我不管了。”
安研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三个月,这其间苏格也考完了试,最后的阶段只好和苏白轮流倒班,把课本笔记都拿到医院来看。他身体恢复得已经很好了,医生也开口说可以回家休养,只有苏格还坚持着要求多住一段时间。腿拆下石膏和纱布后曾一度无法正常走路,是她搀着自己从走廊这边走到那边,像陪着小孩学步一样小心翼翼充满耐性。“又撅嘴,认准了我吃你这套是吧,”把手指点在她的嘴唇上,看见她嘴角快藏不住的笑意,“有本事你忍住不笑啊你。”
“讨厌!”苏格扬手打他,极轻极轻用拳头捶他的胸口,然后忍不住像抱玩具熊一样抱住,把脸不深不浅贴在他的心口处。听着他又如同从前一样坚定有力的心跳,突然不再想说任何话。
也许是太过来之不易,这段日子,他们总是会默契的这样相拥着沉默,像是要将之前错过的拥抱全部补回来。
他们终于还是变成了这样,恋人的姿态。在听到赵西西说完最后一句话时,苏格没有回过头,而是在心中对自己说了句“苏格,你听见了么?”当时心中的感觉像是天地间一直蒙着的雾气突然掀去,阳光从稀薄变炽烈,宛如新生。
从那天之后苏格就再也没有和穆枫碰过面,有过几次她下了课走到穆枫的宿舍楼下,手机在手里握紧很多次,最后还是转身走开。穆枫这个曾出现在她生活里那么长一段时间的人,竟就这样变成了回忆,变成一道还新鲜的伤口,不时就酸疼一阵子。
而那天之后赵西西也没有再出现过,只有过那么一次,苏格无意间抬起头看见她从窗边一闪而过的脸,追出去已经不见人。安研轻轻叹一口气说:“算了”。
那一晚,他们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清了,所有无奈的,幼稚的,卑劣的想法和手段,全部从心底挖出来,没想到的是,其实那些个人认为的秘密,对方都一清二楚。
“是因为最开始的那笔钱,所以你才一直不好张口对我说分手。对吧?”
安研闭紧眼睛将头扭向一边:“是。”
“其实,那天晚上……”
“我早就看见了,”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那台DV,“我只是想叫你不要那么傻,你以为你那么做只是会伤到苏格吗?你自己呢?”
“所以……”赵西西一直不敢确定的一件事,此刻终于不攻自破了,“那些车里的照片是你寄给我的,对吧。从苏格来到桐州的那天,你就想要和我分手了,对吧。”
“对。”
“你就不怕那样会伤害到苏格吗?”
后来,他们只是安静的坐着,没有再说什么话。安研背对着她,假装睡着,实际上也是一夜无眠。他因为自己终于所出口的可耻的诚实而觉得释然,而赵西西却被那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击碎了最后的幻想。
她再没有什么幻想,也再没有什么眷恋。她将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却感觉不到明显的心跳,手心的温度传进去,却只惹得喉咙一紧。
她果然从未得到过半点真正的爱,原来她曾以为的满手幸福,全都是幻觉。
“苏格,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出院么?”
“我知道,”即使不说话,也可以知道就在刚刚相拥的片刻,彼此都在心里想了很多事,“因为这间医院这个病房都是赵西西她爸爸特别安排的。”
“对,所以既然我没有什么事了,不如回家去。这样,你也可以回家了。”
苏格看着安研这一段时间以来明显消瘦下去的脸,喃喃自语一样的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你出院么?”
安研摇摇头。
“看,你不知道吧,”苏格苦笑了一下,“我在想,怎么带你回家。”
“苏格,你确定么?”
苏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确定这辈子要和我在一起了。”
太过直白的邀约,让苏格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于是不甘示弱的反问回去:“那你确定么?”
“确定。所以只要你确定,我就什么也不怕,你也不要怕。”
办完出院手续之后,苏格想了半天还是去了赵西西的病房,从外面看见她坐在窗台边正画着什么,听见脚步声立刻将画纸埋在胸口。“是你啊。”她说话的声音中有一种刻意愉悦,却无法让人真正高兴起来,只觉得绵绵的,不忍揭穿。
“嗯,是我,”仍是不知道该怎么与之交谈,苏格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他要出院了。”
赵西西恬静地笑,阳光擦过她的皮肤,可以清晰的看见脸上的细小绒毛。“真好,多亏了你,他才恢复得这么快。”
“你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我好多了,很快就能出院了,”赵西西从窗台上下来走向苏格,拉过她的手将刚才正在画的那张纸塞进她的手里,“这个给你吧。祝你们幸福。”
祝你们幸福。和穆枫说的一摸一样。苏格走出赵西西的病房时,眼泪差点落下来。连这两个最不该开口的人都这样说了,那么,是不是他们就真的可以幸福了。
手上粗略的铅笔画,是一个男人的面部速写,瘦削的下颚线条,以及那双眼睛。苏格第一次认真的觉得赵西西爱得不比自己少,她的心里安研是那么清晰而具象的存在着。
——她会幸福么?
苏格第一次在心里担忧起赵西西的以后来,但这担忧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就像,她将画拿回病房,随意折放在包里一样。没有刻意的怨,也没有刻意的原谅,没有爱来维系的人际关系或许早晚都会变成这种寻寻常常,今朝见了就不盼望明天再见的模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