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顾晓白就在龙泽与沈空冥眼神的鼓励下，勇敢地将自己的手爪子握住了方龙吟的手掌，闭上双眼仔细地回忆着体内的那几块巨石与传说中的《霸歌诀》。

传承功法的过程要远远比顾晓白想想的简单，顾晓白几乎就只是心思一动，那套功法便顺着顾晓白的心思，顺着方龙吟的手掌渡了过去。

但《鬼佛陀》却并没有与《霸歌诀》一同成为方龙吟的所有物，顾晓白虽然有些疑惑，但同时也暗中有些欣慰：毕竟她还是有一丝自己专属的东西的。

正庆幸呢，顾晓白就感觉自己体内有一个根本的东西松动了一下——随后，悉数溜进了方龙吟的手掌心里。

……Fuck。

顾晓白暗中骂道。

那个东西是顾晓白当初最大的坑：创造的力量！

方龙吟收手了，他满意地拍了拍顾晓白的脑袋，由衷地感叹道：“姑娘，你货不少，怎么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呢……奇了怪了，你是真的不想打架，对吧？”

“……并不是的，其实我也是超凶的，你看着我的脸，超——凶。”顾晓白咧咧嘴，刚想要继续凶下去，背后一道水桶粗细的落雷降下，立刻就吓醒了顾晓白。

“我靠，我决定去避难，这里交给你了行不行方龙吟？”顾晓白吓得一嘚瑟，她一把抓住了身旁的沈空冥，有攥住了赶过来的龙泽，像是交接班一样对着方龙吟行了一个神圣的注目礼，随后没等对方回话，便嗖的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这个消失的速度，是方龙吟看见过的最快，没有之一。

方龙吟沉默地注视着顾晓白远去的身影，那个背景异常的潇洒，甚至没给方龙吟留下任何一点背影去追忆——当然，方龙吟也没工夫去追忆‘背影’了。

因为叶倾寒的落雷已经降至，而这水桶般粗细的落雷打在地面上的那一瞬间，一道黑气便自大地里腾空而起，也像是一道自下而上的玄色之雷一般，打进了叶倾寒所藏身的雷云之中！

狂风大作。

而在另一边，顾晓白撒丫子跑的时候用上了《旧约神纹》的辅助，加之《鬼佛陀》的迅捷，呼吸之间就已经撩出去好几里地了。

这个过程中，沈空冥又一次刷新了他对于顾晓白逃跑能力的世界观。

顾晓白跑了很久，直到她连雷云的影子都看不见了才停下来，找了一个还有点绿色的山头把龙泽与沈空冥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我说，这下应该够远了，方龙吟也不知道行不行，他手里的那把剑看起来很牛逼，是不龙泽。”

“那是必须的。”面对这个问题，龙泽必须实力吹牛。

“所以顾晓白，你准备就这样丢下方龙吟不管了？”沈空冥看向远方，顾晓白带他们离开的太远了，乃至于沈空冥已经看不见哪怕一星半点的乌云。

“也不是……当初洛君尘与陆安的战斗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涉及范围很广，所以我考虑……先把你们运出来，然后回去找方龙吟一起对付叶倾寒。”顾晓白挠了挠头，解释道。“我担心你们受牵连的。”

“我真是十分感动，然后你快去帮帮方龙吟，成不成？”龙泽翻了个白眼，上前拍了拍顾晓白的肩膀，诚恳地说道。“你快去吧，不然我感觉方龙吟已经距离狗带不远了。”

顾晓白还想说点啥帅气的离别语，但是却被龙泽一手给推了回去，这个小个子连推带赶的就把顾晓白撵了出去，一点面子没给顾晓白留。

所以顾晓白想了半天的激昂言语也就化成了肚子里的灰，她有些抑郁地看了看龙泽，并转身飞向了战斗现场。

——方龙吟看起来的确不怎么好。

这是顾晓白抵达现场后，第一个想法。

——叶倾寒是怎么搞到了方龙吟的无为刀？

这是顾晓白在抵达现场后的第二个想法。

——还有他喵的我怎么感觉那把无为刀在叶倾寒手里伤害力倍增呢？

这是顾晓白抵达现场后的第三个想法。

与想法一起诞生的是顾晓白的行动，因为与《旧约神纹》融为一体的缘故，顾晓白施展其中的招式就更为方便了。

第一步，就是先给了方龙吟一个守护的buff，顺利地接住了从上方被打下来的方龙吟。

当然，在看见顾晓白前来应援的一瞬间，方龙吟是有些感动的：“你没走？我还以为你走了——像你以前那样。”

“我怎么可能丢掉你呢，不存在的。”顾晓白接住了方龙吟，并将他扶了起来，与之一同肩并肩地站在一起，面对着已经入魔的叶倾寒，轻快地说着，似乎并不畏惧。“这是个大事情，我总得把沈空冥和龙泽放在安全的地方，当初洛君尘打陆安的时候四周就非常危险，龙泽还是一个新生的孩子，沈空冥也不适合去围观这场战斗。”

“看起来你也没那么傻。”方龙吟嘟哝了一嘴，就对着顾晓白打了个手势，随后腾身而上再度迎战天空中的叶倾寒。“看好我的后背，我们来一次配合——为了我的胆大包天。”

顾晓白紧张地吞咽了一次，她紧紧地盯着方龙吟的后背，却发现实际上方龙吟要比自己想象中耐打的多，虽然叶倾寒从外表上看就知道是被巴哈姆特附体了，但是在打斗上来看……应该也就只是单纯的附体，以便于更好的运用《猎天书》。

《猎天书》之强横，真的不是说说而已，更何况叶倾寒有了那柄无为刀——看起来是魔化了的无为刀后，就更显得威武强悍了。

但是两拳难敌四手，终于站对了位置的顾晓白在后方尽心尽力地去辅助前方冲刺的方龙吟，这两个人的战斗经验是持平的……甚至说方龙吟更胜一筹，因此在拉锯了许久之后，胜负已经隐约被决定了下来。

虽然不是很道德，但顾晓白决定这次的战斗真是太舒服了，不仅拥有了一个绝佳的观测地点，还能近距离观赏最后的战斗。

实际上顾晓白回来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并不是顾晓白自己的良心发现而是……关于最初约定的事情。

战胜叶倾寒，她就能有一次回家的机会。

顾晓白是为了这点来的，即便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但她还是不太放心这个事情：如果叶倾寒真的是死于别人的手里而她不在场，那么这个命运会不会变成其他的、不可控制的命运呢？

顾晓白不想冒这个风险，所以她干脆就不冒这个风险，一步一步地走。

在顾晓白的辅助下，方龙吟很快便将手中的龙泽血剑刺入了叶倾寒的心脏之中。

——对于方龙吟来说，这一切都算是结束了。

——可这一切，也正是方龙吟的开始。

而与此同时，顾晓白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结果：在叶倾寒身死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一道光从天而降，极为刺眼的白光过后，她又回到了最初那熟悉的地方。

一片空旷，和一个办公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女人，人模人样的，看起来非常的御姐范儿。

是那个传说中坑她不浅的苏总。

“你比之前计划好了的时间要迟到了很久，现在有什么想说的么？”苏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副女强人的做派问道：“不过由于你还是完成了约定的目标，你可以选择回去，也可以选择留下。”

……这一刻对于顾晓白来说，终于来了。

她甚至有些激动的不能自己，但在激动过后，她又想起了沈空冥的誓言——在那个世界还有一个等着她回家的人呢，她怎么能够离开呢？

顾晓白又沉默了下来，她握紧了拳头，面对这样一个简单易懂的问题却陷入了犹豫之中。

苏总看了看眼前这个姑娘，也没有催促，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之前那个陆安就选择了留下，所以他魂飞魄散了，你也可以这么办，没有人拦着你。”

“陆安也……？”

“我们是很公平的一个企业好吗？”苏总翻了个白眼。“我们尊重你们的选择，同时也给你们选择，所以你现在别问东问西了，想要离开还是留下，给我一个答复。”

“……我……”

“快选。”

“我……留下。”

“确定么？”

“十分确定。”

顾晓白在那一刻坚定了信念，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苏总，点头称是。“我确定我要回去找沈空冥与龙泽，我十分确定，所以拜托了，将我送回去。”

话音落地，顾晓白就感觉自己又下落回到了原地。

她看见了沈空冥，也看见了方龙吟与龙泽：他们在等待着自己去做最后一件事情……无名客最后的梦境，也是东洲最后的生机。

“那么，开始了。”

顾晓白腾身飞到了很高的地方，甚至是云层之上，俯瞰着整片狼藉的大陆，她双手合十，再度打开的时候似乎有一道银河落下。

星星点点的光芒，那是无名客最后的梦境——那是无名客为这个大陆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无名客为自己的人生所画下的最圆满的句号。

一片崭新的世界出现在她的眼前，也出现在了方龙吟与龙泽和沈空冥的面前。

“这是个全新的世界，顾晓白。”顾晓白降下了身形回到地面上后，就听见方龙吟如此说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是‘你’打算该怎么办了，方龙吟。”顾晓白双手叉在腰上，深吸一口崭新世界里的空气，异常的新鲜与舒心。“我管理不好的，我会搞砸所有的事情，不过你可以搞好他，陆安相信你，那么我也相信。”

“打算怎么办呢？”方龙吟眯了眯眼睛，他的确也很喜欢这个崭新的世界：这里会不会有其他的人类生活？还是说要从新开始？

“你打算怎么办？”顾晓白看着这片无垠的阔土，心情异常的舒畅。

“摒弃所有的修真，只留下基础的招式去传承，百年对于人类来说已经够长了，不需要在去追求什么长生不老……没有这个说法了，再也没有了。”方龙吟笑了笑，他转头对着顾晓白如此说道。“你和陆安的那是世界里就没有上天下地的法决与威能吧？”

“纷争是不可避免的。”顾晓白耸了耸肩膀，对着方龙吟笑道。“所以就这样？”

“就这样。”

方龙吟瞥了一眼顾晓白。

顾晓白瞥了一眼方龙吟。

两人互相用余光瞥了对方半天，最后默默地移开视线，顾晓白带着沈空冥和龙泽往东走，方龙吟一个人往西走。

这就算分开了，没有告别也没有别的话语。

“之后你想怎么办？顾晓白。”沈空冥跟着顾晓白走了很久的而一段路，他们越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头，却也越走越荒凉偏僻，山峦起伏的越来越大，而森林也越来越茂密，不知名的鸟在其间歌唱着，却也格外的舒心。

“我说啦。”

顾晓白最后在一处深山内的湖水畔止步，她指了指一个相对平坦的空地，笑了起来。“我们要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自己的一生，我最后是会魂飞魄散的，到时候我们一起死去，再到来世时，就再也不认识了，这样多好。”

“你总是这样悲观？”

“你总是这样消极？”

沈空冥与顾晓白互相反问起来，他们两个人站在湖畔对视良久，终于在龙泽的咆哮声中结束了对望：

“这里还有孩子，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造一座房子？然后在进行下一步的造人计划？”

“……说什么呢龙泽！”

顾晓白一巴掌就盖上了龙泽的脑袋瓜子，现在的龙泽也只是凡人一个了，不再是曾经大杀四方的邪器，但却更像是一个男孩了。

也更像他自己了。

谁不想最后得到一个安稳的结局呢？

顾晓白一边同沈空冥与龙泽建着自己的房屋，一边看着这一汪平静的湖水，终于可以放松地伸个懒腰了。

至于方龙吟是否已经恢复了自己王朝的名号去开创另一个盛世的国度？这已经和顾晓白与沈空冥没什么关系了，她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那么这一切边都是非常值得的付出与牺牲。

方龙吟可以做好的，至少要比顾晓白做的好的多：或许顾晓白一直是和陆安一样的，他们属于助攻类选手，而不是主攻的人。

但无论如何，一切都安稳下来了，顾晓白还清了身上所有的债，如今只剩下一个终局的债还未偿还：那边是死后的魂飞魄散。

可这个时候，顾晓白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她看着身旁的沈空冥与龙泽，幸福地跑了过去。

——惟愿现世安好，便是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