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意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她双手搭在庭意肩膀,试图安抚她:“庭意,我以为你一向懂事的,你会尊重我的决定……”
“那是你以为!你总是这样,你出差,旅行,写生,想走就走,有告诉我吗?想起了,才打个电话,一走就是几天……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可有可无?”庭意挣脱徐傲梅的双手。
徐傲梅深深看着她:“我以为,你懂。庭意,我以为你会喜欢我们之间相处方式——从第一面,我就把你当作一家人。最初,一直在想,我们之间怎么相处?我很苦恼……那时候你,小小的,又拒人千里,心里事也不愿说。后来,偶然与寺庙师父交谈,他说,顺其自然,人都需要时间自渡,别人帮不来……”
“我以为你会懂的,”徐傲梅声音越低,“在这世上,我只有你可以依赖”。
徐傲梅感情内敛,不擅表达,但她突然意识,这时候如果不说,她将花一生时间后悔没有说出来。
就像年轻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庭意也只有徐傲梅可依靠,她有些后悔,气话也覆水难收。
她曾埋怨徐傲梅不能给予平凡父母疼爱。后来也适应这种平等相处模式,不浓烈,清凉似茶。
气的是,既然平等,为什么有时却不过问她的意见,她希望是彻底。
莫小满曾以这个小家庭为民主榜样,如今也咋舌。
空气凝滞,见庭意低头不语,徐傲梅叹口气:“……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红高跟鞋“咯噔咯噔”越走越远,徐傲梅走到车旁,惊呼:“宝贝,快下来!”
小孩儿从后车窗探出身,歪歪斜斜几欲倾倒。
“快坐下,听见没?”她焦急从侧门上去,抱住他。
“怎么不听话!”她责备,小小的人儿笑得开心,眼角弯弯,手指庭意方向:“……姐……姐……”俩三岁的孩子,吐字模糊。
庭意并没走,小人儿炯炯朝这望,甚至还朝她挥手。
“哎呦,好可爱,”小满眼睛看直了,她一向对可爱东西毫无抵抗力,拽着庭意跑过去。
“哎呀,你别拉我……我自己会走的”庭意无奈。
“真想咬一口!”小满捏着小孩肉脸,又亲一口。孩子笑的开心,她心痒难忍:“阿姨,我能抱抱他吗,真的好可爱啊!”
“当然了,你得小心一点,他可调皮”徐傲梅小心给小满,“抱稳点哦!”
孩子一见小满要抱他,脸色一变,蹬腿
蹬脚,俩手挥舞朝着庭意:“姐姐……姐……抱抱……”
小满一囧,直说“小坏蛋,找你亲姐姐”。
“亲姐姐” 是啊,世间又多一个亲人,暖风拂过心头,她顺势一接。
小人软香的身子偎在她怀里,葡萄大眼睛对她眨巴,仔细打量。
庭意笑道:“看姐姐好看吗?”小人向日葵般咧嘴一笑 。
这样真好,徐傲梅想道。
“小朋友的玉米杯,”服务员说,递给徐傲梅。
绿格子桌布上摆着香菇鸡丁披萨,番茄汤,俩份牛腩煲仔饭,徐傲梅给自己要了份水果沙拉。
“他可以吃玉米吗?”小满啜口饮料:“这个年龄,不是还得喝牛奶?我那个小侄女就是啊……”
用庭意话说,小满和孩子在一起,智商也降低,聒噪没完。
“对啊,他一直喝牛奶的……他父母把他遗弃医院走廊,送到福利院,只能喝奶粉,抵抗力差,老是生病……‘’徐傲梅耐心说道,如平常妇人。
小孩眉眼弯弯,仿佛忘却医院寒冷冰凉走廊。他小手触着落地窗打下的一缕阳光,想抓住当空圆日,吚吚哑哑:“……太……阳……”
“我这周末有个画展,务必参加,小宝你能帮我带下?”
一语既出,她愣住:“可是……我没带过孩子……况且还在学校……‘’
徐傲梅小心擦拭小宝嘴:“我知道……可是T市也没其他人认识,不放心……”
小宝依然笑的开心,对周遭毫不知情。
从餐厅走出,庭意抱着小宝,他倒不挣扎,依偎怀里,无端信赖。
“这俩天我会尽快回来,那就辛苦你了。”徐傲梅嘱咐她注意事项,什么时候喝奶,早晚注意保暖,小满则提满满一包用品。
“跟妈妈说再见,”小满一脸兴奋,摇小宝的手,徐傲梅带上墨镜,开车渐远。
阿姨一走,小满可以尽情蹂躏孩子,喜不自禁:“小宝,看这边,好大的鸟……”
庭意却提不起兴趣:“小满,我真的没有信心!”
“给我带吧,”小满抢说:“正好这次回家我带上他。”
“阿姨问你怎么办?‘’
“哦……还真是”小满叹气,“她一定又问东问西……哎呀,想想头大——她根本不信我话,说不定,以为是我孩子……”
说话间,小满接过电话,神色一变,声音温柔滴出水:“嗯,好,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您在家等我……”
小满挂断电话,匆忙要走:“我二哥回国,老爷子非要一大家子接风洗尘,提前也不说一声,哎呀,来不及了。”
庭意多少有所耳闻。这样大家庭聚会,小满少不了见后妈。
而林小柔自然不愿输给“登不上台面小三”。唯一筹码压在小满身上,衣裙,妆容,包鞋不落他人,最要紧还得教育女儿,拿出大家闺秀风范。
午后阳光微醺,不知因为抱着小孩的原因,她问道牛奶混杂糖果甜蜜味道。
原来公园桂花满枝,大簇大簇繁星坠入其中。她喜欢这金桂,看似不起眼,散发童年气息。幼时母亲买来糖桂花,洒在热乎的糯米团子上。香气四溢,一口咬下,烫的她吸气。
她坐在公园木椅,小宝有些困,眼皮耷拉。
如果没有那人打扰,定不负这秋光。
消失半月之久,他问她在哪,她说了位置,又加一句,不方便。
他挂断电话,没说来不来,一贯风格,强势不给人反驳。
她莫名烦躁,那一会是走还是不走。她怎么猜透他心思,算了,忘了吧。
看着小宝安静睡颜,内心温柔许多,她竟有些羡慕孩子。
她换只手抱,小心翼翼,不敢惊扰孩子。
面前投下大片阴影:“这就是你说的不方便?”
她心慌,手一松,他上前抱住,小宝眼睛突然睁开,小鹿般盯他半天,竟冒出出:“……爸……爸”
“爸爸?”他玩味一笑,“你看清了,小朋友,妈妈没教你不能随便叫吗?‘’
小宝圆滚滚眼睛看着他,只听“妈妈”一词,转头望向庭意,也重复“……妈……妈”。
她哭笑不得,这孩子,徐傲梅才走没多久。
他笑意加深,摸摸孩子脑袋:“乖儿子,爸爸带你逛公园。”
“哎,你不要乱说,他懂的,”庭意阻拦,“他是姑姑领养的孩子,按理说,叫我姐姐。”
“我可没乱教,他自己叫的,”他搂小宝像模像样,并不在乎揉皱外套,“是吧,儿子!”
小宝似乎听懂了,笑逐颜开,胖乎小手摸他下巴新长胡茬。
公园深处,秋海棠如温柔海风溢满枝头,别有风味。
草地还有人铺着格子桌布,摆着水壶,小零食。这样清秋下午,树下聊天,休憩自然惬意。
黄叶撒在鹅卵石道上,走在上面,窸窸窣窣如雪落声音。她有错觉,仿佛回到之前初中时光,也是这样,他在身旁。
“小朋友,想吃棉花糖吗?”大爷笑眯眯问,手里转着竹签。竹签沾着棉花糖,一点膨大。
小宝目不转睛盯着,小身子扭来扭去,吚吚哑哑。
“想要吗?”他问。
小宝手指棉花糖方向,看他眼里满满确定。
他空出一只手,将钱递给老爷爷,回头问她:“你也要吗?”
她很少吃,徐傲梅嫌路边摊不干净。第一次离这样近,她正看得出神,老爷爷只撒俩勺糖,机子就轰隆冒出柳絮状物。
他说:“老伯,要俩个。”
不大会儿,她接过,心里小小雀跃,对他一笑。
小宝迫不及待抓过一缕,往嘴里塞,毛绒绒没滋味,他又扯过一绺。
“你看人家老公多体贴,”一女人搂着小孩一脸幽怨:“再看看你,玩玩玩!就知道玩游戏!没说帮我分担一点,出门还抱手机不放……”旁边男人收起手机,隐忍不耐烦,笑意未达眼角:“……好了,在外面,人都看着呢……‘’
也许一对比,女人心里终不甘。冷哼一声,没理丈夫,抱着小孩快步走远。
草地上,小宝踢着足球。“看这边!”蒋正南俨然把他当作小伙子。
小宝玩累了,踉跄到庭意怀里,他自然坐在长椅一边。小宝看他过来,扑过来:“……爸爸……”
他答应干脆,她恼怒蹙起眉头。小孩子学习能力强,要不改口,徐傲梅问起也说不清。
“那这是谁啊?”他指道。
“妈妈!”回答响亮利落。
他摸摸小宝头,表示赞许。小宝像得到莫大奖励,开心扭动小身体。
这真是俩岁孩子吗?她想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