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原作者汤诰发什么疯, 自己接手了自己的剧本不说,主角不找大咖, 反而自己开了试镜, 打算一个个验看合眼缘的人物。
虽然听着荒唐, 但剧组此时已经完全掌握在汤诰的手中,另一个投资商看在汤诰如此重视自己作品的情况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胡闹去了。
被钦定为“女主角”的易尘,一开始是拒绝的。
但是就在她义正言辞想出无数的话语准备反驳对方之时,汤诰却突然掏出了两本精装书籍,神情严肃地道:
“《七叩仙门》未经发表的绝版精装书籍前后两传, 前传包含问道七仙的过往趣事, 仅限于内部发售, 价格合理, 童叟无欺。”
坚持瓦解得比豆腐渣工程还快,易尘飞快地上前, 一本正经地握住了汤诰拿着书的手, 友好地上下晃了晃:“老板, 请多多指教。”
三千块钱骗来的女主角入了组, 却实打实是个没经过任何培训的新人, 除了一张脸一身气质能看,实在没有哪里能拿得出手。
但是汤诰坚持要用新人, 不仅给易尘安排了演技培训,还安慰她说“本色出演”就好。
“你是不是出自传承久远的大世家?”汤诰上下打量了易尘一眼,很快便点出了易尘一直困惑不解的地方, “你的站姿,一看就知道是受过严格培训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会站得像你一样笔直,双腿并拢,而且是明显的持敬立如斋,太过方正了。”
“一般来说,人们在久站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将重心换在单一一条腿上,来回换,可以减轻负担,但你明显没这个习惯。”
汤诰就像一个有些神经质的创作者一般絮絮叨叨地道:“其次,你的肩膀会向后抻开,一只手却会扣着另一只手的手腕,虽然习惯下巴微垂以示谦恭,但是因为姿态过于端庄,便难免透着一种因身份不同而来的矜持,本身的精气神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汤诰有些怜悯地看了易尘一眼,道:“你一定没什么朋友吧?这么标准的古代大家闺秀模板。”
被戳中心伤的易尘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混蛋,瞎说什么大实话。
“不过这也挺好,省了很多功夫,就不用在形体上特地培训了。”汤诰翻着剧本,说道,“你改过剧本,白日晞的人设有深入剖析过吧?”
易尘点了点头,说道:“白日晞,出自凡尘中落魄的千年书香世家,堪比旧时王谢贵女,虽然家道中落,但也是以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出来的女子,懂分寸,知进退。只是仙缘在身,故而命途多舛,亲缘凉薄,后因白家书鬼之变而被送到了青霄观,从此带发修行。”
汤诰点了点头:“白日晞的性格如何?”
“娴静优雅,宽和温柔……”易尘回想着书里的剧情,老老实实地说道,“表象如此。”
汤诰抬了抬眼皮,缓声道:“那内里是什么性格呢?”
“是个……”易尘斟酌着字句,委婉地道,“白日晞内里是个……战斗疯子。”
白日晞的性情复杂且具有相当矛盾的层次感,身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她却是个见血则狂、不怕死不怕痛的赌徒,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狠劲和疯意。她会注重自己优雅的仪态,却也会毫不犹豫地拔剑杀人,用一双冷漠的眼注视着生命的逝去,任由鲜血污浊她的裙角。
甚至在战斗的时候,她向来平静柔和的眼里会燃烧着火光,胸腔内的热血滚烫。
“白日晞身上最极端的性情是什么?”
易尘沉吟了片刻,道:“是对大道、对力量的追求,她表现得并不迫切,但是她的执念却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境界。”
“与其说是白日晞的性格如此,不如说那个世界里的人,都有这种一往无前、不顾一切的向道之心,百死而无悔。”
易尘想到了自己之前救下的名为“顾留”的少年,白日晞的人设看似出挑,但她实际上是那个世界中千千万万的问道者里最常见的一种。
听见易尘的回答,汤诰却不置可否,反而单刀直入地道:“那她为何表里不一?你有想过吗?”
易尘的神情微微一凝。
白日晞为何表里不一?是因为家族的教导让她习惯于隐藏本性,还是说她本身就是虚伪又做作的女人?
为何她的眉眼愁绪难消?为何她追逐着道就如同追逐着自己的一线生机?为何她一次又一次地叩响了仙门,却始终不懂得饶恕自己?
易尘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却还是嗓音喑哑地道:“因为那一层表象是她对自己的诘问,也是对自己的惩罚。”
“惩罚什么?”
“她因为自己幼时的贪玩与任性,害死了自己的双生兄长。”
年幼的孩童因为贪看山花烂漫,牵着兄长的手躲过了大人的搜寻,在兄长的纵容下跑进了树林里。结果两人在树林中迷了路,深夜时分遇见了狼群,白日晞的兄长白未明为了让妹妹爬上树干而被狼群生生拖走,撕成了碎片。
皎洁月光的映照下,女童亲眼目睹了这可怖的一幕,却因为兄长的一句“你若下来我死也不会原谅你”而被钉死在了原地。
白水朝露待日晞,月映清波日未明。
她能等到破晓日晞,都是兄长未明用命换来的——而她的兄长,却再也等不到天明。
易尘一时沉默无语,汤诰却不再多问下去,只是道:“本色出演就好,我看中的,本就是你的气质。”
易尘喉咙一哽,说不出话来,却只是伸手接过了汤诰递来的剧本,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易尘才突然出声问道:“如果我演好了这个角色,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汤诰偏头望来,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了一张有些俊美邪气的脸,但是他神情冷淡,反倒冲散了些许邪性,多了几分冷厉。
“我不需要回答,你也可以找到答案,只是没有到时候而已。”
汤诰面无表情地拨了拨自己的手表,道:“我没什么爱好,也没什么追求,就是喜欢写东西而已,你要好好演,自然不会亏待你。”
得了吧,月薪三千的抠门鬼,还指望你指缝漏好处吗?
易尘不愿意吃亏,只想从对方手里掰回一局,便淡着脸说道:“其实我就是想问你,你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天……”
易尘话音未落,就听得“砰——”地一声,椅子倒地的声音冲得耳朵一疼,易尘只觉得脸上一暖,顿时被人捂得严严实实。
被人捂住了嘴,易尘不由得微微瞠大了双目,抬眸却对上了汤诰那双上挑的丹凤眼,冷厉的面容上似乎盛满了咬牙切齿。
“谦亨那蠢蛋没告诉过你什么话不能乱说的吗?”汤诰压低了声音,几乎想把易尘脱口而出的话语全部塞回去。
易尘被汤诰吓了一跳,听见他这般问话,也只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想要当人的时候,就别想着当……”汤诰伸出一根手指往天上指了指,“当那个的时候就别把自己当人,这点基本规则都不懂吗?”
“你这样直接说出口,上头会找你清算的你知道吗?”
易尘整个人都是懵圈的,谦亨倒是对她说过这条规则,但是她之后跟时千和少言都坦白了身份,也没见大道给她来个五雷轰顶啊?
汤诰一手摁着易尘的肩膀一手捂着易尘的嘴,两人靠得极近,汤诰低头跟易尘说话时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无端端便显出了几分暧昧。
然而汤诰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威胁:“虽然我没想过隐瞒,但是你是怎么确定的?就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不怕别人把你当神经病吗?”
易尘没法说话,只能扫了汤诰一眼,心想,以前没这么想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等到往这个方向想了,难道还不难发现真相吗?
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
汤诰,出自《尚书》,原文记录的就是商汤王与各方诸侯的一次讲话,强调了天道没有偏私,福善祸淫是基本法则,夏朝灭亡是天威必然的结果。
这两人连一点遮掩的想法都没有,难道还指望她瞎了不成?
易尘抓着汤诰的手腕想把人掰开,但汤诰是怕死这三千块买来的女主角语出惊人要跟他同归于尽,不得不再次出声警告道:
“我放开你,你不许再提,要是说了禁句,你我都是要吃挂落儿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易尘拼命点头,只求汤诰尽快松手,她真的很不适应跟别人肌肤接触,更何况还是一个成年男子。
见易尘点头,汤诰也松了口气,正想往后退,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线清冽的声音:“小一。”
易尘和汤诰两人动作一顿,齐齐扭头,只见一身白衣黑裤宛如国民初恋般的道主站在休息室的门口,皎皎清雅如玉树。
只是对方瞳孔微深地望着他们的方向,淡漠如云的眼底藏着暗流一般,浅淡如樱的唇更是微微抿起。
道主神色似有轻惑,俊眉微拧,那情绪外露得连迟钝的易尘都察觉到了不对之处,就像是一个人的意志力突然失控了一般。
“你们……”少言本就不擅言辞,又不知晓此情此景之下应当说些什么,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的男女,眼神沉寂。
易尘举了举手正想解释,汤诰却突然把她往旁边一推,一本正经地道:“这位先生,您有兴趣演戏吗?!”
不等少言回话,汤诰已经一手指着易尘,说道:“男主角,跟这个女主角谈情说爱的那种。”
其动作之果决,其言辞之斩钉截铁。
足以看出此人十分强盛的……求生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汤诰:一股可怕的力量突然削平了我的发际线!
弟弟:呵,弱鸡。真勇士当如我,当面扬言吃饺子,刚正面,绝不怂。
剑尊:呵,辣鸡。有本事昭告天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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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笔。顺带一提,汤诰这个天道比易尘还废,因为科技位面他连戒律惩戒都不能有。
一边写一边铺垫,顺便改改前文。
一点点来(龟速爬)
嘤,少言太能忍了,憋屈,油门都不敢踩,我就不信了,我明明连数珠丸的车都……(被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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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换到下午三点,更新五千字_(:3ゝ∠)_求原谅,嘤嘤嘤,实在没法断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