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从勖和李文贵来到延州。贺从勖对庞籍道:“辽国遣使者到本国,称南朝梁适侍郎来言,南北修好已如旧,因西界未靖,知辽国与西夏婚姻,请谕令早议通和。故国主遣在下与文贵上书。因为本国自有国号,无上表体式。”
庞籍令保安军签书判官邵良佐开函,取出李元昊的书信。信上书:男 邦泥定国兀卒曩霄上书 父大宋皇帝。
庞籍道:“李元昊称男,不称臣,名体未正,不敢将此书信送往朝廷。”
贺从勖道:“子事父,犹臣事君也。如果到京师,若天子不许,回去再改不迟。”
“好吧。请贵使到驿馆安歇。”庞籍遂上书朝廷:
元昊自叛以后,虽屡胜,但丧通商之利,民甚愁困。今辞气稍顺,
愿遣使贺从勖赴阕。朝廷如能选派使者到西夏申喻,必称臣。
宋仁宗御览庞籍的上书,点头允许,传旨:夏使所过郡邑,加礼迎候,各州通判官在驿馆宴请。
于是,庞籍派遣邵良佐陪同贺从勖进京。接待使臣将李元昊的书信呈送到中书省。
资政殿学士富弼看完道:“李元昊臣辽国而不臣我朝,则是辽国为无敌于天下矣。须令称臣,乃可许和。”
枢密使杜衍奉命召来贺从勖,对他道:“所书文字,名上一字犯圣祖讳,不敢进呈皇上。其称‘男’,情意虽见恭顺,然父子亦无不称臣之礼。自今进表,只称旧名,朝廷当行封册为夏国主,赐诏不名。岁赐银二万两、绢二万匹、茶三万斤;生日每于十月一日赏赐,如欲使人于界上承领所赐,亦如之。许进奉正旦及乾元节。其沿边兴复寨栅,并如旧。”
贺从勖不敢争而退。
宋仁宗下旨:“授邵良佐著作郎,同贺从勖到西夏,商议议和之事。”
韩琦启奏:“李元昊用兵累年,西夏蕃汉之民不堪劳扰,交锋之下,伤折颇多,横山界蕃部集兵尤苦。元昊知众之疲,闻下之怨,乃求息肩养锐以逞凶顽,实非心服中国。”
宋仁宗道:“不管李元昊是否心服,肯合议乃是国与民之福。”
李元昊见宋朝许和,心中欢喜,不等议和议定,迫不及待地遣使到辽国拜谢,
进奉骆驼和良马。正遇到宋朝集贤校理余靖奉使在辽国。
辽兴宗对余靖夸耀道:“请贵使看看,这是夏国进献的,足见李元昊对我大辽畏服之意。”
贺从勖陪同邵良佐来到兴庆府,在大殿上参拜李元昊。
李元昊端坐在龙椅上,面色不悦,问道:“朝廷既欲议和,何须去问辽国?”
随后,派遣如定聿舍、张延寿同邵良佐进京上表,提出十一项要求。其中
有:岁赐、割地、不称臣、解除盐禁、至京师市易、自立年号、更兀卒称为吾祖。
宋朝君臣廷议不决,因为李元昊提出的十一项要求,有的是狮子大开口,如岁赐,要求在宋朝答应的数量上翻倍;有的是无理要求,如割地,要求宋朝割让
河东路黄河以西的麟州和府州,还有秦凤路的渭州至熙州一线以北的地区;有的
是宋朝君臣弄不明白的要求,如更兀卒称为吾祖。
范仲淹启奏:“李元昊暴戾恣睢,心怀叵测,万不可答应。割其地,我则失
去屏障,一旦元昊反目,再无阻挡其铁骑的践踏。”
富弼奏道:“李元昊反复无常,贪得无厌,如应岁赐之请,就会变本加厉,索取无止。”
知谏院余靖出班奏道:“‘更兀卒称为吾祖’,这是李元昊玩辱我朝无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古时的夷狄称‘单于’称‘可汗’,是没有嫌疑的。现在李元昊无端杜撰出这个名目,他称陛下为父,却令朝廷赐诏称他为‘吾祖’。存心所为,臣以为切不可应允。”
知谏院同官欧阳修和蔡襄也出奏:“千万不可答应李元昊的无理索求。”
宋仁宗见臣子们都极力反对李元昊的十一条要求,遂诏定:驳回上表。
如定聿舍和张延寿见宋朝不同意要求,依仗数战的胜利和辽国的支持,有恃无恐,要索不止。在汴梁待了两个多月,多次到中书省和枢密院争长论短。宋朝二府(注)的多数官员厌恶战争,欲为迁就。韩琦力陈不可。
押伴殿中丞任颛奉命据理力争,申明立场。如定聿舍和张延寿理屈折服。二府遂将李元昊的上表退回。议和中断。
如定聿舍和张延寿没办法,只得带着上书回到西夏。向李元昊禀报了和谈的情况,李元昊让二人回去休息。
如定聿舍对李元昊奏道:“臣有密报。”
李元昊用手指着侍从:“你等退下。”
如定聿舍走进李元昊几步,低低地:“……”
李元昊见宋朝不答应提出的要求,决定再次发动战争,用武力征服宋朝。
张元道:
“陛下英明。谈判得不到的东西,在战场上能得到。”
李元昊命张元点集兵马,做好出征准备。遂于宋庆历三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六年(公元1043年)七月,派出使者到辽国,禀报议和情况,请出师南伐。
辽兴宗心中不悦,严令不许出兵。
夏使回来如实禀报,李元昊十分不满。
是年八月,辽国的呆儿族部落不满朝廷的统治,违背朝命。辽国出兵讨伐,却不能取胜。
辽兴宗派使臣到西夏,命李元昊出兵合击呆儿族。李元昊命房当皆雄率兵出击。呆儿族虽然强悍,不敌两国之兵,遭到前后夹击,兵败降服。掳获无数财宝和牛羊。
辽国将战利品全部带走,不分给出征夏军,连一头牛一只羊都没给。引起房当皆雄和夏军的不满,更加激起李元昊对辽兴宗的不满。
议和不成,出兵也不成。李元昊心中愤懑,百无聊赖,又将宋夏两方往来的
文书和书信拿出来,心不在焉地观看。突然,他的心一颤。
手中捏着庞籍给野利旺荣的信。
太尉二字如两把利剑刺进李元昊的眼睛。自古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专授宰相和亲王加官,非陪臣所得称。宋朝称野利旺荣为太尉,足见其的野心。庞籍让他早立天阙,这天阙不是西夏的大殿,而是宋朝的大殿,是让他早点来到宋朝。
李元昊又找出种世衡给野利旺荣的信,越看疑心越大。“野利旺荣投降宋朝,
已经派亲信内附,相约立功再赴宋。”他又想起王嵩的供词。
“臣在宋朝的大殿上见到了浪埋,已为宋朝的官员了。”如定聿舍的密报也在他的耳边响起。
专候佳音——是盼望野利旺荣归宋。
李元昊将发生在野利旺荣身上的这些事串在一起,前思后想,越想越怕,野利旺荣投宋是无疑的了,只是早归晚归的事。
“来人。”李元昊连忙遣侍臣将李文贵召来,下旨:“野利旺荣叛朕投宋,朕命你带朕的禁军到夏州,将他诛杀,然后杀其全家。”
“臣遵旨。”李文贵带着圣旨和禁军来到夏州,将野利旺荣及其家人诛杀。
夏州军民闻讯,流下了痛惜的泪水。
注 二府:宋代为加强对内的控制,以掌管军事的枢密院和掌管政务的中书省,共同行使行政领导权,因此并称二府,为宋朝的最高国务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