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都督安信急急忙忙进了王府,“报可汗王,夏军在城下挑战。”
“夏军在城下挑战?”夜落纥似有不信地看看面前的安信,“怎么没有任何信息?”
安信低下头道:“卑职也没得到任何信息。”
“来的倒挺快。”夜落纥不屑地道:“不知死活的李德明,他还敢派兵来?这回,西夏来了多少兵马?”
安信回答:“回禀可汗,夏军约有五千骑兵,而且阵容不整。”
夜落纥哈哈大笑,“用不着刀对刀枪对枪,这千里瀚海就够西夏大军折腾的,还想和我对阵打仗。五千骑兵?夏军到我甘州欣赏美景来啦,哈哈,四次都被我打败,第五次要起兵却没敢来。这回派来五千骑兵,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哈哈哈。”
夜落纥笑够了,对安信道:“派五千军兵迎敌。”
安信回道:“可汗,五千人马少吧?”
夜落纥一脸不屑,自信地:“五千兵马不少了,用不着咱们舞刀弄枪,一阵大风就把西夏人马刮倒了。”
安信担心地道:“可汗,不可轻敌呀。”
“好吧,就派万军迎敌。”夜落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西夏此次领兵者是何人?”
安信回道:“是西平王之子李元昊,号称征西将军。”
“李元昊,哈哈哈。”夜落纥又笑起来,“西夏是真的没有人了,西平王亲率大军都被我打得大败,狼狈而逃,这次又派个乳臭未干的儿子来。哈哈哈,征西将军?他吓怕了,却让儿子来征本王?天大的笑话!”
太阳当头。两军对阵。
夜落纥骑在马上,向夏军望去,看见军容不整的夏军,刚要说话奚落,一眼看见旗门下英姿勃发的李元昊,他心中一颤。李元昊一身白袍银甲,胯下白龙驹。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威武英俊,气宇轩昂,如天神临世。
“此乃英雄也,必为一代英主。”夜落纥没想到屡败之王李德明竟有这样的儿子,散漫松垮的夏军主帅竟如此英武,顿生喜爱之意。
李元昊手提缰绳,战马高扬头颅,步出旗门,向前走了十几步停下。李元昊对夜落纥高声道:“夜落纥可汗,西夏大军前来讨伐回鹘,你早早下马受降。”
夜落纥微微一笑,“爱侄呀,你父王被我打怕了,把你派来了。本王看你年纪轻轻,舍不得打你,快快带着你的人马回家吧。”
李元昊道:“老王爷,你没听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吗?’你撒马过来,小侄陪你一战。”
哈哈哈。夜落纥大笑:“爱侄呀,本王岂能与你一战,恐伤了你还没长成的胳膊腿。你领五千骑兵来我甘州,是来游览啊还是来招亲啊?”
李元昊回道:“我父西平王下旨于我,只要你投降,还封你为可汗王,永镇甘州,从此不再打仗。”
“你们西夏还好意思说打仗?你父王和我打了四仗,都是落花流水,喜获败北。还有一次你想必也知道,本王就不赘述了。”夜落纥得意地摇头晃脑,向李元昊招招手,“元昊,咱爷俩别打仗了。本王我很喜欢你,想招你为婿。我的小女玉蟾,有沉鱼落雁之容,具闭月羞花之貌,与你真是天作之合。本王将爱女许配你,意下如何?”
李元昊心中思虑,这个老可汗,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了,欲用嫁女儿来麻痹我,我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遂笑着道:“谢谢可汗许婚,临阵招亲自古都要军法处治,小侄有心却不敢啊。”
“你若同意,这好办。”夜落纥提马向前走了几步:“你遣回大军进城来,我马上给你举办婚礼。你就在我这住下,你父王就拿你没办法。等我百年之后,你就是回鹘可汗,不用血染刀头,不用两军拼杀,甘州就是你西夏的,这多好哇。怎么样,爱侄?”
“这……”李元昊也向前走了几步,“老王爷,你可是真心?”
“本王是真心。”夜落纥诚恳地道:“本王是诚心诚意招你为婿,我让大军后退百步以示诚意。”
李元昊对夜落纥远远地施了一礼,“好吧,容小侄和部将商量一下。”回马阵前,对族叔李山遇道:“回鹘大军此时已无作战之心,等回鹘军后退之时,我军正好攻击,一战必胜。看着我,以我宝刀为号。”
李山遇道:“好,正可将计就计,回鹘可破。”
李元昊勒马回身,向前走了几步,对夜落纥大声道:“可汗,我同意啦,你让大军后退,我就跟你进城。”
“好,你来吧。”夜落纥回身对大军下令:“全军后退百步。”
“岳父大人,小婿来啦。”李元昊驱马向前,忽地抽出宝刀。
“出击!”李山遇一马当先冲出去。将士们纵马向前,呐喊着杀过去。
夜落纥一愣,回马一看,夏军冲杀过来,知道中计了,大声呼喊:“停止后退,迎战!迎战!迎战!”
西夏将士的喊杀声淹没了夜落纥的叫喊。夜落纥一看,大事不好,拨转马头要回阵,数十骑西夏骑兵向他冲来,吓得他打马奔逃。
西夏铁骑突进回鹘军中,如虎入羊群,似马踏蝼蚁。回鹘军正转过身往后退,没有防备,阵容顿时大乱,瞬间倒下一大片,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没死的四散奔逃,毫无还手之机。一万回鹘大军几乎全被歼灭,西夏大军乘胜入城,攻占了甘州。夜落纥留在城中的后妃、子女等眷属都被夏军掳获。
大漠的夜晚格外宁静,夜空上那个不太圆的月亮,洒下如水的光芒,漫无边际的沙漠蒙着一层清光。
月下,夜落纥慌乱地催促战马,战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顽强地踏动四蹄,浑身渗出血汗。夜落纥疼爱地摸摸宝马的脖子,心里阵阵疼痛,这匹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曾和他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勋。而现在,却是驮着他在逃命。壮阔苍凉的大漠,用令人心颤的无边无际迎接他。
身后的沙原渐渐地亮起来,东方的沙梁上爬上太阳,将他和战马的身影投向前面。前方的远处,依稀出现一座古城的剪影。夜落纥知道这座古城是肃州城。肃州也是回鹘占据,只是肃州回鹘与甘州回鹘不和。
夜落纥不敢惊动肃州回鹘可汗,牵着马走在较为繁华的街市上。他想给宝马弄些草料喂喂,自己也得吃饭。可手里没有金钱。他看看自己,看看宝马。马是不能卖的,他舍不得,再说了,还有三百多里的沙海之路,没有了宝马如何走得到。他想到了袍子上的饰物,这也是值钱的宝物。摸了好几下也没摸到饰物,他低头一看,才发现饰物没了,系着饰物的黄丝绳齐刷刷地断了,袍子上裂开一个长口子。好险,幸亏饰物和袍子搪住利刀,不然他的腿可能被砍断。身上除了衣服就是腰刀。
夜落纥叹息一声,摘下宝刀,伤感地看看,心里锥心之痛。这把宝刀镶满各色宝石,是祖上传下来的,是权力的象征。泪水滚了下来,只怪自己一时迷了心窍,才落得如此地步。
夜落纥一手牵着马,一手举着宝刀叫卖。身边的人看看这个穿戴得像个王爷似的落魄之人,竟然躲开,没人敢和他搭话。他十分失望而痛苦,拍拍宝马的头,伤感地对宝马道:“落配的凤凰不如鸡,汉人的这话没说错。”
正当夜落纥绝望之际,突然有个人跪倒在他的脚下,“可汗。”
夜落纥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惊疑地:“你是?”
“小人是可汗的臣民,在此经商。”
“……”夜落纥又是一惊,连忙扶住那人,“快起来。”
那人站起来,低声道:“敢问可汗,因何只身在此,还叫卖宝刀?”
“咳。”夜落纥叹息一声,贴着那人的耳边讲述了情况。
“可汗,跟我来。”那人将夜落纥请进一家饭庄。
夜落纥终于逃到了瓜州,向瓜州王曹贤顺讲述了阵前招亲,被李元昊乘机打败的经过。曹贤顺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听完夜落纥的讲述,不相信久经沙场的夜落纥能在阵前为女儿招亲。他听说过古昔有阵前招亲的奇闻轶事,两军主帅皆是一男一女,男的雄姿英发,女的英姿飒爽,两人武艺相当,交战时手下留情,双方顿生爱慕之意。这可汗竟忘了两军对阵,为女儿招亲,可见李元昊非一般人物。
夜落纥对曹贤顺施了一礼:“本王已国破家亡,投奔瓜州王,望瓜州王助我,击败李元昊,收复甘州。”
曹贤顺对夜落纥慷慨地道:“可汗不必忧愁,歇息几天,容在下整顿兵马,助你夺回甘州。”
夜落纥深施一礼,“谢瓜州王。”
夜落纥休息数日,曹贤顺也准备好了兵马。二人率大军奔甘州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