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虽然守住青唐城和邈川城,但遭到吐蕃人的强烈反抗,种朴、王吉、魏钊等宋将相继战没,宋军士气大沮。战报飞往朝廷,君臣震动。
转运使李惠、秦希甫弹劾王赡盗取二城财物,因此致变,又杀心牟钦毡灭口。
知枢密院曾布禀奏:“王赡创造事端,以生边害,万死不塞责。”
宋哲宗听到宰臣们对王赡一致谴责,遂下诏王赡:贬为右千牛将军,房州安置。
大臣们对皇上的处理仍不满,言者论之不已。熙河路又上奏:青唐诸族怨王赡入骨髓,日图报复。枢密院官员甚至奏请皇上斩王赡以谢一方。
宋哲宗见朝野对王赡大张挞伐,只得降罪王赡,诏命发配昌化军。
王赡没想到自己为朝廷谋划开疆拓土,率军征伐,却落得一介罪人。傍晚,王赡被押到穰县,住入驿馆。
躺在木床上,王赡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父亲亲切而熟悉的身影出现,慢慢来到床前,看着他痛哭流涕。
王赡坐起来,潸然泪下。“父亲,你死的冤枉。”
王赡父亲王君万,以殿侍为秦凤路指挥使。王韶开边,青唐大首领俞龙珂归降,新罗结不从。经略使韩缜限诸将一月取之。王君万诈为猎户,追逐猎物至新罗结居所,与其亲狎,一同射猎。乘其不备,斩首驰归。王师定武胜,王君万杀首领药厮逋,降所部。解河州之围,讨西山、铁城,屡立战功,加官进秩。却因贷结籴钱数万缗,被转运使孙迥所纠,贬为凤翔钤辖,籍没家产偿还,一气之下离世。
王赡想到父亲的不幸,想到自己的冤枉,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痛苦。
“我何负朝廷?朝廷何负我!”王赡悲愤填膺,一绳悬梁。
十月,李乾顺再次派使臣到鄜延路送达公文,请求遣使京城进誓表。宋朝以湟州之役,拒绝接受。鄜延路回复西夏,责问举兵助吐蕃,进犯边境。李乾顺无奈,只得再派使臣到鄜延路,申明已约束首领,不得进犯宋朝边界。
十一月,李乾顺遣嵬名济进奉御马,上表谢恩。其表如下:
臣国不幸,时多遇凶,两经母党之擅权,累为奸人之窃命。频生边
患,颇亏事大之仪;增怒上心,用张吊民之伐。因削世封之故地,罢岁
赐之旧规。衅隙既深,理诉难达。
昨幸上天之德,假圣朝之威,凶党伏诛,稚躬反政。故得遐驰恳奏,
陈前咎之所归;乞绍先盟,果渊衷之俯纳。蒙颁诏而申谕,俾贡誓以输
诚。备冒隆恩,实增庆跃。
臣仰符圣谕,直陈誓言。愿倾一心,修臣职以无怠;庶斯百世,述
贡仪而益虔。饬疆吏永绝争端,诫国人恒遵圣化。若违兹约,则咎凶再
降;倘背此盟,则基绪非延。所有诸路缘边界至,已恭依诏旨施行。本
国亦于汉界以外侧近各安立卓望,并寨子去处,更其旧行条
例,并约束
事节,一依庆历五年正月二十二日誓诏施行。
宋哲宗遣使以银器、衣著各五百匹,回赐,并下诏以答:
尔以凶党造谋,数干边吏,而能悔过请命,祈绍先盟。
念兹种人,亦吾赤子,措之安静,乃副朕心。嘉尔自新,俯从厥志,
尔无爽约,朕不食言。所当显谕国人,永遵信誓。
除疆界并依已降旨,以诸路人马巡绰所至立界堠之处为界,兼邈川、
青唐已系纳土归顺,各有旧来界至,今来并系汉界。及本处部族有逃叛
入夏者,即系汉人。并其余应约束事件,一依庆历五年正月二十二日誓
诏施行。
自今以后,恩礼、恩赐并如旧例。
十二月,李乾顺又派使臣进京,贺正旦。
使臣对宋哲宗禀奏:“国主效顺,皆大首领嵬名济辅导之力。今贺正届期,济劝国主遣使贡奉,因誓诏未至,不敢遽进。”
西蕃以南宗堡来归降。南宗堡之地,北控西夏,南接星章峡,西连宗哥城,形势天险。自罗结叛反,诸堡残破。宋军出讨,羌众溃散,诸城随即归顺,唯独南宗堡因城墙坚固不下,姚雄、苗履屡攻不克。羌人请归附夏国,李乾顺考虑到与宋和好,不敢接受,偷偷派出数百夏军驻守。
宋元符三年、夏贞观元年(公元1101年)正月, 宋哲宗患疾不能视朝,奉安太宗皇帝御容于景灵宫大定殿。大赦天下,免除民租赋。但病情未见好转,数日后而崩。
皇太后垂帘,哭着对宰臣道:“国家不幸,大行皇帝无子,天下事须早定。”
章惇厉声回道:“以礼律言之,母弟简王当立。”
皇太后悲伤地道:“老身无子,诸王皆是神宗庶子,申王长而有目疾,次则端王当立。”
章惇道:“以年则申王长,以礼律则同母之弟简王当立。”
皇太后哭道:“皆神宗子,莫难如此分别,于次端王当立。”
知枢密院曾布道:“章惇未尝与臣等商议,如皇太后圣谕极当。”
尚书左丞蔡卞道:“当依圣旨。”
中书门下侍郎许将也道:“当依圣旨。”
皇太后又道:“先帝尝言,端王有福寿,且仁孝,不同诸王。”
章惇听皇太后如此说,默然不语。
曾布对章惇道:“听太后决断。”
于是,皇太后决策立宋哲宗弟端王,即召入宫,宣谕遗制,端王即位于柩前,是为徽宗;皇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
四月,上宋哲宗谥号钦文睿武昭孝皇帝。七月,以谥号册宝奏告天地、宗庙、社稷。
李乾顺得知宋哲宗崩,立即遣使进京奠慰。随后再遣使进京贺宋徽宗即位。辽国也派使者萧穆前来贺即位。宋徽宗同时接见了辽使和夏使,设宴盛情款待,赐礼而还。
同年七月,
皇太后罢同听政,还政于宋徽宗。随后,宋徽宗对宰辅进行了人事任免:韩忠彦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曾布为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吏部尚书温益尚书右丞。贬章惇为武昌军节度副使,再贬雷州司户参军。
李乾顺得知宋朝进行了人事调整,前宰相被贬为奸臣,为巩固来之不易的局面,立即派人到汴京祝贺。宋徽宗赐礼丰厚。
李乾顺终于和宋朝挽回了和好的关系,心中安稳了许多。但有一事,让李乾顺不能忘怀,就是辽国鸩杀母亲。母亲在世,独揽大权,他这个皇上没有说话的权利。母亲死了,辽国将国政还与他,他是堂堂正正的皇上了,他说话算数了。可他高兴不起来,是因为还政于他的辽国。他不是怨恨辽国,也不敢怨恨辽国,他是担心辽国因母亲的死对他产生怀疑,怀疑他对辽国怨恨,而对他戒备,甚至对他不利。
怎么办?李乾顺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良策。他将自己的担心和无措告诉了嵬名济。
嵬名济道:“皇上不必担忧,这事好办。请皇上派人到辽国请婚,有了姻亲关系,辽国就不会怀疑了。”
“好计,叔叔说的好。”李乾顺看看嵬名济:“请婚是件大事,别的大臣恐难以胜任,就有劳叔叔跑一趟了。”
嵬名济道:“遵旨。”
其时已进寒冬,辽道宗驻跸南京析津府,召见了嵬名济。
嵬名济朝拜已毕,对辽道宗启奏:“臣嵬名济,奉国主之命,特来向圣主请尚公主。”
“啊——”辽道宗长长地啊了一声,睁开昏花的老眼,看看面前的夏使:“贵使是为国主请婚来了?”
嵬名济道:“回禀圣主,臣是为我国主请尚公主。”
“好,好。”辽道宗微微一笑,“朕记得我国有公主下嫁于西夏国主。”
嵬名济赶紧回奏:“圣主所言极是。昔西平王李继迁引五百骑歀塞,愿婚大国,永作藩辅。圣宗先皇诏以王子帐节度使耶律襄之女汀封义成公主下嫁,赐马三千匹。兴宗先皇初立,以长姐兴平公主下嫁我先主李元昊,封夏国公、驸马都尉。”
“是这么回事,义成公主下嫁李继迁;朕的姑姑兴平公主下嫁李元昊。”辽道宗似乎想起来了,看着嵬名济:“不过,这个李元昊不怎么的,心险而诈,竟然和父皇打起来了。”
嵬名济的心一颤,在心里说不妙,连忙禀奏:“两国有些许争端,乃是常事,父子之亲,尚有不谐;兄弟同根,煮豆燃萁。争端不掩秦晋之好,我主愿再婚大国,继续前缘,永为藩辅。”
“说的好,说的好,怪不得你主将你遣来。”辽道宗点点头,捋捋胡须,苍老的脸上出现笑容,对嵬名济道:“非朕不许你主请婚。眼下我国公主,大的大,小的小。大的公主都出嫁了,有下嫁高丽的,有下嫁阻卜的,有下嫁西蕃的,有下嫁回鹘的。余下的尚幼,不宜出嫁。烦贵使回去,禀明国主,等过几年再议。”
嵬名济一听,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