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押迁使都瞪着眼睛,盯着还没迁徙的李氏家族。李氏家族不管愿意迁往京城的,还是不愿意迁往京城的,已经陆陆续续往京城迁移。
在李氏家族中有一个人,即不高兴也没有不安,却另有打算。此人就是李继捧的族弟——李继迁,其祖乃是随拓跋思恭出兵征讨黄巢起义军,在渭河与建立后梁王朝的皇帝朱温对过阵,隔河将利箭射进桥头铁鹤的拓跋思忠。
李继迁与李克文不和,率本部族居住在银州,见到宋朝押迁使和迁徙告示,才知道西夏五州之地尽归朝廷,李氏五服宗亲都得迁往京城。
此时,李继迁已经二十岁,血气方刚,胸怀大志。他坚决反对放弃祖业,内迁京师。但是有的家族已经迁进京城,有的家族正做迁徙的准备。面对朝廷强大的接收大军,一己之力,奈何不得。于是,他就召集其弟李继冲、好友野利仁荣和谋士张浦秘密会议。
李继迁道:“我家族祖辈生活在平夏之地,已有三百多年,父兄子弟各据州郡,雄视一方。现在皇上下诏令我族全部迁到京城,怎么能弃先祖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于不顾。再者,我族迁到京师,其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我李氏家族存亡未可知晓。诸位,我不想迁往京城,应当如何应对?”
李继冲道:“虎不可离于山,鱼不可脱于渊。我们兄弟现在可以乘夏州忙于迁徙,没有防备之机,杀了朝廷的使者,占据夏州和绥州,大事可成。”
“不行,不行。”谋士张浦反对:“我们举事银州,时机尚不成熟,各家族和藩部肯定狐疑不决,未必支持我们。知州尹宪在夏州有重兵驻守,听到我们起事,朝发夕至,可以调配兵马镇压。宋朝大军已接收各州郡,名义是协助内迁,实为武力威胁。我们兵力不济,不足以取胜。”
野利仁荣道:“张先生所言有道理,就现在的局势和我们的实力,是不能造反硬拼的。”
李继冲道:“反又不能反,迁又不愿迁。我等不能坐以待毙吧?张先生,你说怎么办?”
张浦看着李继迁:“请问大首领意下如何?”
李继迁果断地:“我是坚决不迁往京城。”
“好。”张浦道:“既然大首领决意不迁往京城,我听人说‘小屈则大伸’,在下建议离开银州。”
“先生之言有理。”李继迁看着张浦,“离开银州,正和我意。”
野利仁荣点点头,“离开银州是个出路。”
李继冲看看野利仁荣和李继迁,问道:“离开银州往哪跑?往野利大哥家跑?他那个山寨能对付得了官军?”
“我们不能往野利兄家跑,不能牵扯他,好让他给我们做内应。”李继迁看看弟弟,自信地道:“天地之大,一定有我们兄弟的安身之处。”
李继冲对张浦道:“请先生说说,我们离开银州之后怎么办?”
“你们不要着急,听我说。我说完,大家看看是否可行。”张浦看看几个人,胸有成竹地道:“我建议逃到漠北,在那里安家立室,再联络豪族大姓,对抗朝廷,聚集力量,发展壮大,然后卷土重来,重振祖业的大事可成。”
野利仁荣道:“大首领,我看张先生之计可行,我们家族会策应你。”
“好!张先生思虑缜密,眼光远大。”李继迁爽快地道:“就依先生之计,大事可图。”
李继冲为难地看着几个人:“大计已出,如何实现?官军四处把守,监督我李氏家族,我们怎么能跑得了?”
张浦微微一笑:“只需如此如此。”
李继迁家做着搬迁京城的准备,打包的打包,装箱的装箱。金银细软,粮食茶叶,必备之物都已装车。
一族兵急急忙忙进来,“禀大首领,一位押迁使来了,在府门等候。”
“有请。”李继迁说完,随族兵而去。
李继迁对押迁使施以党项人的抚胸礼,“押迁使大人光临,在下甚感荣幸。里面请,里面请。”
押迁使抱拳还礼,“不客气,都知蕃落使请。”
“押迁使大人请。”李继迁陪着押迁使等人来到院子里。院子里一片繁忙,人们出出进进,搬搬扛扛。
押迁使看看忙碌的人们,对李继迁道:“都知蕃落使,迁徙准备得如何?”
李继迁回道:“准备得差不多了,再有三五日即可动身。请大人看看,如有不妥之处,还请大人明示。”
押迁使在李继迁陪同下,在院子里查看,看看大车上的东西,看看地上堆着的物品,满意地道:“好,都知蕃落使识大体,积极内迁,国家之幸也。在下一定向知州尹大人禀报。”
李继迁施礼:“多谢大人。”
“不必客气。”押迁使一拱手,“都知蕃落使忙着,在下告辞了。”
李继迁还礼:“有劳押迁使大人了。”
见押迁使一干人走远了,李继迁回到院子里,对张浦低声道:“还是先生料事如神。”
张浦道:“事在情理之中。”
灵幡飘飘,哀乐声声。一片白色灵幡之下,是穿着孝服打着灵幡的人们。灵幡队后是一辆拉着棺材的马车,灵车之后是十多辆拉着家眷的马车,车上的男女老少都带着孝。车后跟随着披麻带孝的送葬队伍。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向城门走去。
来到城门前,送葬队伍停下。
城门戍卫使走过来,“这是谁家送葬啊?”
张浦道:“是都知藩落使李继迁家。”
“啊,是李继迁大人家呀。”戍卫使看看送葬队伍,“走吧走吧。”
“谢大人。”张浦抱拳作揖,回身对送葬队伍挥挥手,“走吧。”
送葬队伍刚走了几步,还没进城门洞,后面忽地一声大喝:“站住!”
张浦大吃一惊,回身一看。银州都巡检使曹光实来了。
“曹大人。”李继迁赶紧迎过去,深施一礼。
“是都知藩落使呀。”曹光实看看李继迁:“你家何人仙逝?”
李继迁回答:“是在下的乳母太君。”
“你的乳母?”曹光实看看李继迁,看看送葬的队伍,双眼忽地一瞪:“李继迁,本使跟着你们有段路程了,既是死了人送葬,为何送葬之人有说有笑毫无悲痛之意?”
李继迁微笑着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党项民俗,年岁大的老人去世,是已尽天年,亲人不哭,有说有笑,是为笑葬。少小之人去世,是为夭亡,亲人才哭。”
“啊……”曹光实一愣,随即点点头,大嘴一咧,“民族不同,其风俗也不相同。”
张浦走过来,“是啊,民族不同,其俗也不同。汉民族实行土葬,党项族实行火葬。大人,你看,还有一车载着木材,是到郊外火葬所用。”
曹光实用力点了一下头,“都知藩落使,听说你家内迁准备妥当了。”
李继迁道:“回大人,小人家都准备妥当了,正准备动身南行,不巧乳母离世,待送走乳母,即行迁徙。”
“好,好。”曹光实满意地看着李继迁:“李氏历代忠臣,定不负皇恩。都知蕃落使,快去快回。早点搬到京城,享福去吧。”
“谢知州大人。”李继迁笑道,“这都是皇上给我李家的厚恩。”
送葬的人们笑起来。曹光实也笑了。
送葬队伍出了银州城,向南而去。
李继迁对送葬的队伍道:“快走,快走。”
送葬队伍加快了脚步,离城大约有二十多里路程,前方一匹快马奔驰来到李继迁马前。“大首领,我家族长在前方恭候。”
“好,走。”李继迁向队伍招招手,“走,快走。”
张浦道:“大首领,我看可以了。”
“好。”李继迁对众人道:“脱下孝袍,拿起刀枪!”
人们欢呼起来,扔掉灵幡,纷纷脱去孝袍,将棺材盖打开,拿出刀枪。车上的男女老少也解下孝带脱去孝袍。
李继迁大手一挥:“走!”
“慢,大首领别急。”张浦对李继迁道:“将孝袍孝带和灵幡都烧了。”
“对,还是先生想的周到,给知州大人留个记号。”李继迁回身对李继冲道:“你领几个人,把送葬的那些东西都烧掉。”
“是。”李继冲转身走了。
一堆火烧起来。红红的火苗,借着南风呼呼燃烧。
李继迁对人们道:“走吧,快走。”
送葬的队伍变成了军队,急速地向南奔去。前方一队骑兵迎来,还有一群马匹。高头骏马上是野利仁荣。
“来啦。”野利仁荣对李继迁道:“马匹和帐篷都准备好了。”
李继迁欢笑着对野利仁荣道:“有劳野利兄了。”
野利仁荣摆摆手:“别客气了,事不宜迟,让兄弟们上马,快走吧。”
“好,后会有期。上马。”
“后会有期。快走吧。”
李继迁一挥手。人马欢腾,骑兵们护卫着十多辆大车,飞驰而去。一行人折向东北方向,消失在茫茫沙海中。
万籁寂静,只有沙尘滚荡,被遮掩的太阳显得苍白无神,几支白色灵幡的长飘带在风中凄惨地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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