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麟见仁多凌丁举刀挺立,瞪着眼睛观看。宋军仍然举刀挺枪,对着仁多凌丁,却不敢上前。
彭孙看看仁多凌丁,对姚麟道:“大帅,这个作恶多端的枭酋可能是死了吧?”
“嗯,他可能是死了。他要是不死,早就杀过来了。”姚麟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仁多凌丁,“下去看看。”
说完,姚麟跳下战马,将开山大斧挂在马鞍桥上,抽出宝剑。彭孙也下了战马,握住宝剑。二人一步一步地接近仁多凌丁。
仁多凌丁仍然怒瞪豹子眼,咬着牙,面目凶狠,那只长满黑毛的大手,高高地举着宝刀。
姚麟和彭孙小心翼翼地挪步到仁多凌丁跟前,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仁多凌丁确实是死了,二人将宝剑入鞘。
姚麟对着仁多凌丁的尸体躬身抱拳,既痛恨又惋惜地道:“仁多凌丁将军,在下十分敬佩将军,若不是两国对敌交战,我愿与将军跪地磕头,结拜金兰之契。现在,你已驾鹤西游,就让在下送将军吧。”
于是,姚麟命军兵将仁多凌丁的战刀拿下,将铠甲脱下。姚麟将自己身上的锦袍解下,将仁多凌丁包裹起来。又命军士在他挺立的地方掘了一个大坑,将仁多凌丁安放在坑里,将其埋葬。
姚麟将仁多凌丁的铠甲和腰刀,送到朝廷报捷。
败兵逃回兴庆府,向李秉常禀报兵败静边寨,仁多凌丁和破丑白狗战死。李秉常非常震惊,没想到仁多凌丁战亡,泪水潸然而下。半年之中,西夏三员能征惯战的大将阵亡,费听悉讹、颇超青豹、细封黑男都有伤在身。西夏已经到了无将可遣的窘境。
“宋神宗,你是个假仁假义的暴君,总是给我下诏,让我谨守臣规,约束将士不得犯界。你却无故派遣五路大军进犯,夺我堡寨,杀我臣民,侵我疆土不还!宋神宗,你是伪君子!”
李秉常再也压不下激动、痛苦、仇恨的情绪了,仿佛泥沙俱下的滚滚黄河,卷起汹涌澎湃的浪涛。
他气愤的情绪使得胸中要炸开,他要复仇,胸中燃起复仇的火焰,眼里迸射出复仇的火焰!“来人。”
颇超青豹急急忙忙走进大殿,“陛下,召臣有何旨意?”
李秉常问:“将军伤势如何?”
颇超青豹回奏:“禀陛下,臣的伤已近痊愈。”
“好。”李秉常对颇超青豹道:“大宋朝侵占我绥州、兰州等地,拒不给还,杀我仁多凌丁、叶悖麻、咩讹埋。此仇一定要报。朕命你进攻静边寨,杀其守将,以雪朕恨!”
颇超青豹道:“臣遵旨。”
李秉常又道:“请将军带六万骑兵,踏破静边寨。”
颇超青豹回奏:“禀陛下,臣不带六万大军,只要三千精骑足够了。”
“那怎么行。”李秉常道:“仁多凌丁将军带二万骑兵,都兵败身亡,三千精骑更不行了。”
颇超青豹回道:“领军太多容易引起宋朝军民的注意,暴露行军动向。臣只带三千精骑,行军神速,战斗力强,速战速回。”
李秉常闻言转忧为喜,“好吧,就依将军。”
颇超青豹又奏:“禀陛下,臣向陛下要点东西,请陛下恩准。”
李秉常道:“大军出征,需要什么将军尽管奏来。”
“臣谢陛下。”颇超青豹回奏:“臣只需白布千条。”
“好好。”李秉常立即答应,“别说你要千条白布,就是千匹白布,朕也给你。”
颇超青豹再奏:“请陛下不要着急,容臣把白布的尺寸说一下。千条白布,每条白布要三尺长,六寸宽。”
李秉常不知道颇超青豹要这样尺寸的白布有什么用,就问:“将军要这白布有何用途?”
颇超青豹深施一礼:“禀陛下,此中暗藏军机,容臣不能遵旨奉告。”
“啊……”李秉常一愣,随即点头:“既然有军机在里面,朕就不问了。祝将军旗开得胜。”
颇超青豹带领三千精骑,躲避堡寨,绕开城池,穿山绕岭,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宋地,驰向静边寨。
天黑下来,颇超青豹命三千精骑在瓦亭河畔扎下营寨,人吃干粮,马吃草料。
第二天清晨,用过早饭,颇超青豹拨一千精骑给往利卧睹,对他暗授机宜。
“末将遵命。”往利卧睹率一千精骑出发了。半个时辰后,在冬日清冷的阳光中出现静边城的剪影。
往利卧睹下令:“将白布条缠在头上。”
一千精骑都将白布条缠在头上,向静边城奔去。宋军远远地望见烟尘滚滚,有大军驰来,慌忙将城门关上。
夏军来到城下,排开阵势。
往利卧睹指着城上大骂:“宋军都听清楚啦,我是仁多凌丁的儿子,今天带大军来报仇雪恨。快快打开城门投降,免你等死罪。若不开门投降,等我攻陷城池,将你们全部杀掉,鸡犬不留!”
守城宋军急急忙忙向守将白玉禀报。白玉领着副将李贵登上城楼,往下一看,只见城下夏军都头缠白布带着孝。
只听城下一员大将指着城上大骂:“我是仁多凌丁的儿子,前来报仇雪恨,快开门投降,若不投降,小爷杀你们鸡犬不留。”
白玉见夏军只有千骑,嘿嘿一笑,大呼:“你爹是败军之将,你是败军将军之子,还敢来送死。你等着,本将军出城与你大战三百合。”
说完,白玉对李贵下令:“随本将军出城,将夏军全部歼灭。”
“是,将军。”
二人点起军
马三千,出城列阵。
白玉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往利卧睹,喝道:“小小孺子,竟敢狂言。你爹是我军手下败军,你小子还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乎?”
说完,白玉哈哈大笑。宋军也哄然大笑。
白玉回身对宋军将士道:“你们高喊‘败将小子’。”
宋军得令,齐声高呼:“败将小子——败将小子——败将小子——”
往利卧睹大怒:“来来来,宋将你别瞎咋呼,有本事和小爷比试比试,用你手里的枪说话。”
“好小子,本将军今日高兴,就陪你耍耍。”白玉轻蔑地觑了一眼往利卧睹,
舞动手中的浑铁枪,飞马向前。
往利卧睹将长枪往前一挺,胯下的战马立即昂头迈步,如箭射出,一条点钢枪直取白玉。
马打盘桓,双枪相交。一来一往,一去一回,盘马挥枪,杀气遮天。浑铁枪似黑龙翻江,汹涌澎湃;点钢枪如白龙闹海,浪击长空;浑铁枪似流星闪耀夜空,点钢枪如寒光映日。一个似三国张飞杀错战场,一个如白面书生弃笔从戎。
二人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战了三十多个回合,往利卧睹有些支持不住,枪法渐乱。白玉越战越勇,枪枪紧逼,往利卧睹顽强对抗,只有招架之功。
“败将小子,你冒汗啦。”白玉挥枪用力一刺,枪似毒蛇吐絮,直逼往利卧睹咽喉。
往利卧睹吓得一歪身,躲过枪尖,虚晃一枪,拨马逃去。夏军见主将跑了,抖动缰绳,驱动战马奔逃。白玉长枪一挥,撒马就追,宋军紧跟。夏军仓皇奔逃,直奔瓦亭河谷而去,宋军紧紧追击。
瓦亭河清流潺潺,映照着冬日的温暖阳光,两岸蒲草丛生,岸边树木参天,枝桠遒劲。
突然间,一声炮响,河谷中响起惊天动地的杀声。夏军仿佛从天而降,颇超青豹引军杀出,往利卧睹率军杀回。宋军前后遇敌,两面夹攻,顿时大乱。夏军铁骑往来冲杀,宋军节节败退。
往利卧睹飞马直取白玉,白玉大惊,慌乱地用枪抵挡,被刺落马下。夏军一拥而上,乱刀将其砍死。宋军更加惊慌,叫喊着逃窜,有跳河里潜逃的,有被水淹死的,也有逃上山坡,钻进树丛中逃走的,大部分宋军被歼。
夏军在宋军尸体中找到李贵的尸体,割下首级,连同白玉的首级,装在一个木匣里。
颇超青豹看看静下来的战场。
战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宋军的尸体和战马的尸体,活着的战马,瞪着惊慌的眼睛站立着。瓦亭河谷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清波潺潺,冬日的阳光温暖地照射。
颇超青豹下令:“撤军。”
西夏铁骑飞奔而去,消失在苍茫的荒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