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多年来频发战争,兵连祸结,财用困乏,废种弃耕,民不聊生。梁氏姐弟擅权专横,一手遮天,大臣离心离德,百姓怨声沸腾。
面对困境,梁太后无法解决,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不情愿的办法。于是,找来梁乙埋密谋。
梁太后对梁乙埋道:“多年交兵,宋朝断绝了岁赐,关闭了和市,国家和百姓都不堪负重。我想还政给秉常?”
梁乙埋看看梁太后,低声问:“太后是想用还政秉常,解决困境吗?”
“你说的对。”梁太后道:“让秉常出来,就能平息那些大臣和百姓的怨言,反对我们的人就能回到朝廷。国内的嫌隙消释,就可一心对付大宋了。”
“太后所虑太对了。”梁乙埋看看梁太后,吞吞吐吐地:“不过……”
“不过什么?”梁太后看着梁乙埋:“和姐姐说话用不着顾虑什么,你有话就直说。”
梁乙埋道:“让秉常复位,他要是任用自己的人怎么办?”
“你呀。”梁太后笑了,“你是怕你的国相没了?”
梁乙埋回道:“我不是怕我的国相没了,是怕秉常任用别人,给咱姐弟来个秋后算账,咱梁家几百口子,那可就麻烦了。”
“你说的是。既然姐姐让秉常出来,这些事都得想到。”梁太后看着梁乙埋,有些神秘地说:“虽然让秉常复位,但说了算的还是咱梁家人,你还是国相,还有你女儿皇后呢。”
梁乙埋点点头,“既然太后已经想得稳妥,就按此办吧。”
梁太后又道:“你放心吧,秉常要是违背我的意志,能让他出来,就能让他再回去。”
宋元丰六年、夏大安九年(公元1083年)六月,李秉常复位。
李秉常复位后,立即遣谟蛤、咩迷乞遇入贡上表:
臣 秉常 辄罄丹衷,仰尘渊听,不避再三之干渎,贵图普率
之和平。
皇帝陛下:
前夏国累得西蕃木征王子书,称南朝与夏国交战岁久,生灵荼
毒,欲拟两下依旧通和。缘夏国先曾请所侵疆土,朝廷不从,未便
轻许。
今于五月内西蕃遣使散八昌郡、丹星等到国,称得南朝语言,
许令夏国计会,但当遣使赍表,西蕃自差人引赴南朝前去。切念臣
自历世以来,贡奉朝廷,无所亏怠;至于近岁,尤甚欢和。不意憸
人诬间,朝廷特起大兵,侵夺疆土城寨,固兹构怨,岁致交兵。
今乞朝廷开日月之明,扩天地之造,示以大义,特赐所侵。俾
完疆土,通遐域之贡输;用息干戈,庶生民之康泰。倘垂慨许,
别效忠勤。
跪颂
万岁无疆
宋神宗得知李秉常复位,心中有种抑郁的滋味。李秉常以前奉行的是与朝廷修好的政策,被梁太后囚禁。现在复位,他能说了算吗。不管怎么说,既然他复位了,并上表修好,当示以关怀和抚慰。于是,赐诏:
朕以尔躬膺封爵,世列藩臣,职贡勤修,岁时无怠,朝廷侍遇,恩数
加隆。
顷以权强敢行废辱,达于予听,良用震惊。数令边臣牒问,匿
而不报,纵其鬼蜮,毒我边陲。王师徂征,声讨有罪,义实扶危,
不获已焉。
今者遣使造庭,辞礼恭顺,仍闻国政悉复故常,朕心释然,益
所嘉纳。已戒边吏毋辄出兵,尔亦慎守先盟,愈励臣节,永绥福
禄,庸副眷怀。
宋神宗当即下诏陕西、河东经略司,巡视新收复的城寨,不要走太远,只许二三里,岁赐如旧。
李秉常时常想像先辈那样,开疆扩土,威震天下,使大夏立于强国之林。复位之时,母后梁太后,举对他讲了,宋朝五路出兵,侵夺了绥州、兰州等地。他一心想夺回来。可面对强大的宋朝,觉得武力不及,又担心吐蕃在身后捣鬼。
于是,李秉常先派出探子潜入熙河探听虚实,为日后出兵做准备。又派遣使臣出使辽国,请辽国说和董毡,以为声援。
没过多久,探子被熙河经略司查获。李秉常担心宋朝生疑,影响两国关系,连忙派人进京入谢。宋神宗觉得夏国遣使来往频繁,恐有阴谋,下令缘边地区严加防备。
辽国使者来了,通报出使吐蕃的情况。董毡不接受辽国的调解,拒绝与西夏修好。李秉常十分气恼董毡。
李秉常想收复失地,因自己复位时向宋朝表示称臣和好,不能主动挑起兵端,想诱使宋朝先起事。宋神宗深知李秉常的用意,再次下旨谕戒陕西、河东经略司,加强防备,巡察边界不得逾越二三里。
李秉常见宋朝像条精灵的鱼儿不上钩,只得放弃武力解决的念头,于十月遣使奉表,向宋神宗索要。其表如下:
愿修职贡,乞还旧疆,撤备边戍卒,永为外藩。
宋神宗见表,微微一笑,心中说道:秉常,你那点心眼儿,岂能瞒得了朕。于是下诏答复:
惟尔祖介居边陲,蒙恩朝廷,享有爵土,抚循倍厚,历年滋多。昨
者王师出征,义存拯患,谓宜委戈以听命,敌忾以献功。岂虞靡思,弗
喻朕志,杀害士民,捍拒兵甲。问罪正名,方图再举。迨使辞之效顺,
知国政之复常,旋纳恳诚,祈修职贡。遽披来奏,论请故疆,朕惟藩服
不恭,削地示过。咨于故实,匪予所私。尔其审思厥修,务体至意。其
地界已令鄜延经略司、安抚使司指挥保安军移牒宥州施行,岁赐俟疆界
了日依旧。
李秉常接旨,见宋神宗不答应归还所占疆土,依仗多次战胜宋朝,认为索求必得。梁乙埋、仁多凌丁等大臣都上奏,请他出兵。又考虑到宋朝有所防备,壁垒坚固,担心出兵不能必胜。
仁多凌丁道:“可派遣心腹之人,领族帐诈降,请居新垒,以为内应。”
“好计。”李秉常十分赞赏。遂派宥州几个心腹首领率本族进入延州境界内投,请求居住在西夏失去的堡寨。
鄜延路经略司将西夏蕃族归附一事上报朝廷,大臣们议论纷纷。
新任宰相王珪出班启奏:“夏国蕃族归顺我朝是常有之事,以往皆遵循朝廷的安排。此新归蕃将所请,臣以为此中必有玄机。”
宋神宗点点头。
翰林学士、尚书右丞王安礼启奏:“臣以为必是秉常索疆土不成,使人诈降为内应。朝廷不能不防,掉以轻心。”
宋神宗又点点头,“众位爱卿都言西夏有诈,当如何以对?”
王安礼说:“西夏蕃族来降,不能拒收,不能不礼遇。臣以为当采用‘笑里藏刀’之计,信而安之,阴以图之,备而后动,勿使有变。”
“好,好。”宋神宗十分赞赏王安礼的计谋,遂令鄜延路经略司将西夏降蕃分开,分别安置在同州和坊州,给予土地和钱粮,以收其心。
消息传到西夏,李秉常傻眼了,没想到宋朝将诈降蕃族安置在同州和坊州,远离边界三四百里。如意算盘落空了,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秉常见对宋朝软硬兼施而不得逞,暂时放弃收复失地,派咩迷乞遇领兵征讨董毡。
此时,董毡已病逝,将王位传给养子阿里骨。阿里骨本是于阗(注)人,从小跟随改嫁的母亲,来到董毡身边,深得董毡的喜爱。曾从宋朝征讨西夏立功,自肃州团练使进升防御使。
董毡病重期间,知自己不久于人世,就召集大酋长们,对他们言道:“我将西行,一子蔺逋叱已死,惟有阿里骨母尝事我,我视之如子。今将种落付之,你们以为何如?”
大酋长们回道:“愿遵从赞普之命。”
阿里骨嗣位,密不发丧,也没敢向宋朝告哀。
咩迷乞遇领兵进攻邈川城。邈川城墙高坚固,夏军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咩迷乞遇下令退军。阿里骨率军追击,夏军大败,吐蕃军一直追到西夏境内,抄掠堡寨,抢夺牛羊,俘获甚多。
阿里骨得胜回军,以董毡的名义,向宋朝献捷。
李秉常见咩迷乞遇败回,指着西南方大呼:“董毡,我和你没完!”
注 于阗:古西域国名,在今新疆和田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