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祚见灵州城门没来得及关,正要进攻,高遵裕的信使急驰赶到,对刘昌祚传令:“幕府(注)大人有令:且勿攻城,待环庆大军到后再听将令。”
刘昌祚看着夏军惊慌地奔进城里,关闭城门,叹道:“城就在脚下,却怕我争功,奈何?”只得下令不要攻城。
傍晚时分,环庆军离灵州城还有三十里。夏军骑兵趁夜色降临,向宋军发起袭击。刘昌祚得报,连忙派三千骑兵赴援。战斗进行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夏军骑兵撤退。
刘昌祚谒见高遵裕。
高遵裕面有愠色:“增援的军队怎么来的这么迟缓?”
刘昌祚回道:“接到信使的传令,随即赴援,未曾耽搁。”
听到刘昌祚的回话,高遵裕十分不满,心里顿生杀意,斜了他一眼,问:“灵州在前,如何攻取?”
刘昌祚回答:“末将本欲攻城,但幕府在后,未敢轻动。前日磨脐隘之战,
夏军败退,若乘势进攻,灵州必破。”
高遵裕冷冷地道:“我夜里用以万人背土垒城,天明即可入城。”
刘昌祚见高遵裕不高兴,只得告退。高遵裕乃是宣仁圣烈皇太后的叔父,当今皇上宋神宗的外祖父。刘昌祚岂敢得罪。
刘昌祚走后,高遵裕怒气未消,拿出宋神宗给他的密信。这封信是刘昌祚报捷时请示授予独立兵权时,皇上写给他的,言刘昌祚无能力统领大军,可撤其兵权。于是,找来副将姚麟。
高遵裕看了一眼姚麟:“刘昌祚没有能力统领大军,灵州未下,不能再用他了,本帅将军权交予你。”
姚麟抱拳施礼:“回大人,末将更无将才,不敢受。”
高遵裕无奈,只得取消任命,让姚麟回去。
高遵裕命士兵挖土垒城。此时已是十一月,天寒地冻,无法挖土。他犯愁了。
仁多凌丁率四万兵马来增援灵州,宋军射箭,阻挡夏军。刘昌祚是神箭手,举弓对着仁多凌丁,一箭正中其臂膀。仁多凌丁无法再战,下令撤军。刘昌祚率军追杀,缴获甚多。
高遵裕见刘昌祚再立大功,更加妒忌,将所获粮食马匹尽归环庆军,并将泾原军调归自己统领。
高遵裕见土垒城墙的办法不行,又命伐木做攻城器具。灵州城外方圆百里没有大树。宋军砍来一些小树,无法制作。高遵裕见状,在心里生闷气。
高遵裕望着灵州城进不去,命士兵在城下喊话。
士兵们站在城下,冲着城头高喊:“我宋朝十万大军围困灵州,还不赶快投降。不然,困死你们。”
夏军在城上嬉笑着大喊:“我们没有反叛,也没有与你们打仗,怎么能谈到投降呢。”
高遵裕无奈,只得下令围城。
夏军在漫长的战线上东堵西挡,不敌宋军,节节败退。有的宋军离兴庆府只有四百多里,周围诸多堡寨被攻破,没攻破的堡寨也被宋军围困。西夏朝中一片惊慌。
梁太后和梁乙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无计可施,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
梁太后对大臣和大首领们道:“宋军已兵临国门,我军兵力不足,如何抵御宋军?”
颇超青豹出班禀奏:“臣愿领一军增援灵州,与宋军决一死战。”
费听悉讹出班道:“我等愿出兵与宋军决战,誓死保卫兴庆府。”
梁太后道:“你们都有伤在身,如何出战。”
细封黑男道:“臣等身上虽有伤,为了保卫国家,何惧伤痛。”
诸多青年将领都表示以死抗宋,血战到底。就在这时,房当皆雄在家人的搀扶下,走进大殿。
梁太后连忙道:“老将军来了,快请坐。”
房当皆雄自辽夏战争救国母身负重伤,一直在家养伤,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活过来了,却丧失了征战的能力。在府中得知夏军败退,兴庆府告急,遂来到朝中。
“谢太后。”房当皆雄坐下,启奏:“臣闻我军不敌宋军,故来朝中看看。”
梁太后道:“宋军大军压境,我军节节败退,本宫正与众臣商议退敌之策。诸将愿出城与宋军决战,以死打破宋军包围。”
房当皆雄回奏:“不须拒战,只需坚壁清野,引诱宋军深入,取精兵守灵州和兴庆府,而以轻骑抄其馈运,宋军无粮,天气寒冷,可不战自溃。”
“好好。”梁太后喜出望外,“老将军之计,太好了。”
于是,梁太后下令调十二监军司和龛谷、桃堆诸寨精兵十万,驻守在兴庆府和周围要塞之地,以保卫兴庆府。又命颇超青豹、费听悉讹、细封黑男等青年将领,各领三千精骑,袭击宋军粮道。
斥候来报:高遵裕大军围灵州,泾原总兵鲁福和副将彭隼向灵州护送军粮;种谔自黑水降横河平人户,破石堡城,驻军夏州索家平,等候粮草;另一宋军运粮车队向韦州进发。
细封黑男率军到达鸣沙州,趁夜色冲向宋军粮队。宋军仓皇应战,鲁福被杀,彭隼受重伤被俘,护粮的一千军兵连同二千民夫皆尽被杀,粮草被烧。
费听悉讹率军奔向韦州,过乐山,截住宋军粮队,一阵烧杀,尽毁数十辆大车粮草,斩杀宋军和民夫千余人,其余逃窜。
颇超青豹率军奔向夏州,三天后的傍晚,探马来报宋军运粮车队正过无定河。颇超青豹下令疾奔无定河。
黑夜寒冷,北风呼啸。夜空上的圆月似一个冰盘,发出冰凉的寒光,使得原本寒冷的黑夜更加清冷。无定河已经结冰,宽阔的河面映照着月光,犹如一个巨大的铜镜。宋军粮队大车有的已经过河,有的正在河面上,还有一部分在河对岸等待过河。
颇超青豹下令:“烧毁粮草。”
夏军铁骑点燃火把,杀向车队。宋军大惊,慌忙迎战。夏军铁骑如入无人之境,杀人放火。顿时,火光映红了夜空上的冷月和冰河。
三队西夏铁骑凯旋而归,朝野欢腾,士气大震。
宋军陷入绝粮困境,纷纷向朝廷要粮。
宋神宗御览诸路大军要粮的告急文书,心中不解,问群臣:“诸位爱卿,我朝大军讨夏,捷报频传。朕记得:李宪兵至龛谷,言掘‘御庄’窖粟数万;刘昌祚于鸣沙州得积谷百万、草万束;种谔取米脂,亦称收藏粟万九千五百余石。何以未过三个月,各军却无粮,纷纷告急,是何原因?”
宰相王圭出班启奏:“禀皇上,我军战败夏军,事不容疑。但不免出现将领贪功而夸大战果,谎报军情。”
“这……”宋神宗一愣。
翰林学士、右正言章惇启奏:“资粮于敌,自古难之。何况李宪、种谔等言诞而夸,兵行鲜序,是其入夏人圈套中也。”
西夏道途险厄,自熙宁寨经磨移口至兜岭,皆大川,通车无碍。自岭以北,多山少水,辎重难行。此时,王中正大军由奈王井北进至牛心亭,将士战亡二万多人,因无粮困守等待。高遵裕和刘昌祚仍然围困灵州,等待粮食。种谔困在夏州的索家平,无法与王中正大军会合。李宪率军北进,过杀牛岭,
困在满丁川。
宋朝诸路大军等待粮草,久等不见粮草的踪影,军心涣散,将士饱受风寒,死亡无数,开始逃跑。
王中正盼不到粮草,无奈之下传令撤军。
高遵裕兵围灵州已经十八天。
此时,天寒地冻,诸川皆冰封,惟有黄河浪涛滚滚,竟如盛夏的水势。
房当皆雄遣人进宫,向梁太后再献一计。梁太后大喜,下旨掘开黄河七级渠道。大水滚滚,呼啸着卷向宋营,顿时宋营一片汪洋。高遵裕没想到西夏能用水攻,在将士救助下仓皇奔逃。出征时的八万大军,战死万人,余下近七万人只有一万三千逃得性命。
颇超青豹率夏军追杀,将校任成、俞平拼死护卫高遵裕,双双战死,高遵裕逃得性命。刘昌祚率泾原军殿后,军兵渡葫芦河时,刘昌祚领一队骑兵掩护。夏军追来,刘昌祚领军迎住,挥剑拼杀,且战且退,力战数日,退到韦州,军兵争相入城,夏军趁机冲杀,宋军大溃。
种谔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现在进军不利,怕受到朝廷责备,见河东军迟迟不到夏州,只得硬着头皮领军进发,去会河东军。大军到达盐州时,天降大雪,寒风肆虐,无法继续前进。驻扎数日,粮草断绝,人马皆有饿毙,将士开始溃逃。
殿直刘仁归见士卒逃跑,背着种谔,率众南奔,三万溃兵逃进宋境,居民惊骇。陆续有败兵逃回。延州知州沈括得知有军兵回来,出东郊迎接鄜延归师,竟有数千人,声称回来取粮草辎重。
沈括问:“副都总管遣你等归来取粮,主者为何人?”
军兵们七嘴八舌地回道:“在后边呢。”
沈括下令各归军营听令。傍晚时分,又有八百多人回来。不到十天,有四五万军兵逃回。
沈括觉得事态重大,回来取粮岂用这么多人,急忙遣人向朝廷报急,带兵出城巡视,正遇刘仁归和一群军兵奔回。
沈括问:“刘将军回来,有何公干?”
刘仁归慌忙道:“都副总管遣末将回来取粮。”
沈括道:“请将军出示兵符。”
刘仁归一听,心中惊慌:“回大人,末将回来甚急,忘请兵符了。”
“忘请兵符了?”沈括盯着刘仁归的眼睛:“自古行军征战,皆以兵符为凭,无兵符即为违令。”
“大人……”刘仁归无言以对。
沈括大怒:“无兵符擅自逃归,当斩。来人,与我拿下。”
刘仁归吓得跪倒:“请大人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军士手起刀落,当着溃兵们的面,将刘仁归砍头,以正军法。
鄜延大军九万三千人,只剩下三万人。种谔等不到粮草,下令杀战马充饥,实在坚持不住,只得下令撤退。
李宪得到诸路大军撤军的信息,心中一惊,还没攻占兴庆府,何以半途而废。正犹豫时,探马来报西夏大军来攻。急忙传令迎敌。
梁乙埋亲自领兵进攻李宪军。宋军人无饭吃马无草喂,无心再战,一触即溃。
李宪大呼:“若不战,全军死于荒野!”宋军闻言,抖擞精神,返回身咬牙迎战。夏军厮杀一阵收兵而去。
李宪见夏军退兵,心中稍安。
傍晚时分,探马奔来禀报诸军溃败的消息。李宪大惊,不敢留在夏境,顾不得天黑路险,传令撤军。将令一下,将士们撒腿狂奔……
注 幕府:军队出征使用帐幕,所以古代将军的府署称“幕府”,也代指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