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夏历年的战争中,西夏虽然取得了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等大捷,也战败多次,边界多处地区遭到宋军的战火,后桥、蕉蒿及十二盘等诸堡寨被宋军攻破。
和约签订后,李元昊下令逃到国内的蕃户返回原地,修复堡寨。环庆路安抚司得知情况,立即向朝廷禀报。
李元昊见朝廷没有反应,野心更大了,想要占领黄河以西至屈野水沿岸地区,逼迫麟州和府州退让,为日后并吞黄河以西地区打下基础。主意已定,立即派使臣进京,请朝廷以没宁浪等处划定边界。
宋仁宗得到夏使的上表,下诏河东经略使郑戬与夏使会谈。郑戬临行对宋仁宗禀奏:“没宁浪诸处皆在丰州南,深入府州内地。如果按照西夏的要求,以没宁浪划定边界,则麟州和府州直临夏地,难以守备。以臣拙见,当以横阳河为界。”
宋仁宗道:“爱卿所言极是,就以横阳河为界。”
郑戬遂与夏使会谈。夏使坚持以没宁浪为界,郑戬坚持以横阳河为界。两方坚持己见,各不相让。经多次商议,没有一方妥协,东部边界会谈陷于僵局。
李元昊见谈判搁浅,决定派重臣杨守素为划界谈判使臣。
杨守素建议:“可以丰州为诱饵,诱使宋朝同意。”
李元昊想了想道:“就这么办。”
杨守素在朝廷上再献丰州之地,对宋仁宗启奏:“昔年夏国以兵收获承平向西一带疆土,已分给有功将校。现在,他们争吵着要封地,因划界未成。我主愿献丰州之地,再以没宁浪为界。伏望陛下隆恩赐付。”
宋仁宗道:“划界非常事,不是一方之言所能勘定,宜双方商谈而定。待朝廷选派使臣,再与贵使会谈。”
宋仁宗授予刑部员外郎张子奭为边界谈判使,将郑戬所上地图交给他,命他与杨守素到保安军面议。
张子奭和杨守素的会谈,依然是唇枪舌剑,据理力争。谈判十分艰难。张子
奭见不能说服杨守素接受宋朝的方案,恐有辱君命,一着急病倒了。
宋仁宗得报,下诏命张子奭回朝养病,改命国子博士高良夫与东路巡检马怀
德、管经略机宜文字楚建中为正副使,往保安军同夏使继续会谈。会谈虽然继续,但毫无进展。双方提出暂时休会,日后再议。
李元昊见宋朝不接受夏的方案,想以武力逼迫宋使接受,就找来房当皆雄,面授机宜。房当皆雄领命而去。
复会之日,双方争长论短,各不相让。争论变成争吵。就在此时,房当皆雄率百名甲士涌进会场,刀枪指向宋使。
房当皆雄对宋使大喝:“请宋使接受大夏的方案,如若不然,你等别想活着回到朝廷!”
楚建中毫无惧色,拍案而起,“大胆狂徒,我等是朝廷命官,怕死就不来啦!”说着,脱掉朝服,袒胸露腹,挡住一夏兵的长矛,大吼:“往这刺,用力刺!”
杨守素见势紧迫,担心影响谈判,对房当皆雄大喝:“休得无礼,你等退下。”
房当皆雄见武力没能让宋使屈服,也不敢擅自斩杀宋使,只得领军士退出。
杨守素佩服楚建中的胆量,态度和缓了些,会谈有了些许头绪,但双方仍然坚持各自的主张,无折中方案,会谈不欢而散。
高
良夫等三人回到朝廷,向宋仁宗禀报了会谈的情况。
楚建中对宋仁宗禀奏:“李元昊凶横诡诈,划界不成必起兵报复。为防不测,臣建议在环庆北缘边界修筑堡寨,以控东道,为环庆路的屏障。”
“好。”宋仁宗下旨:“朕就命你监修堡寨。”
楚建中躬身回奏:“臣领旨。”
楚建中随即带领三千兵马和一千民夫,在环庆与西夏边界地带,勘察地形,审视利弊,修筑了安塞寨、黑水堡等。
李元昊得知宋朝在边界修建了堡寨,命静塞军司出兵争夺。夏军赶往边界,见楚建中率军严阵以待,听闻楚建中威名,不敢轻举妄动,领军退回。
李元昊犯愁了。他是个不知道“愁”为何物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这次,他是真的犯愁了。如意算盘不成,也不能总是以武力相威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要是张元国相还活着就好了,就能给朕出谋划策了。虽说文臣武将有几百,无一人有国相之才。杨守素虽博古通今,粗有谋略,远见卓识不足。房当皆雄英武有为,才略过人,但年轻不当大任。没藏山塔只是一武夫,只可冲锋陷阵。
想来想去,李元昊将杨守素与房当皆雄找来商议。
李元昊对二人道:“朕想以没宁浪为界,与宋划定边界,无奈多次谈判不成。朕问问你二人,可有何良策?”
杨守素回奏:“谈判已近一年,毫无结果。宋朝担心以没宁浪为界,威胁麟、府二州,这也是陛下所谋的。臣以为,可答应朝廷以横阳河为界,我朝当要屈野水东之地为条件。”
李元昊想了想,没说什么,以眼看着房当皆雄。
房当皆雄躬身道:“微臣听到过会谈的一些情况,我朝献丰州为条件,臣也带兵胁迫,宋朝都没答应我朝的要求。臣认为,再会谈下去,朝廷也不会改变其主张。我朝应提出更为需要的要求,作为换取宋朝主张的条件,这样划界两方皆可接受。”
李元昊对二人道:“先以杨爱卿的主张和宋朝谈判,若不许,则以房当皆雄的主张再谈。”
房当皆雄:“若以臣的主张谈判,应定妥新的条件。”
李元昊想想,指示二人:“就以开通银星榷场为条件。”
杨守素在朝廷上对宋仁宗禀奏:“我主同意以横阳河为界,但西夏要屈野水沿岸部分土地为交换条件。”
宋仁宗道:“可以考虑,需到实地考察再定。”
杨守素回奏:“臣遵旨。”
宋仁宗下诏麟州知州张继勋,到屈野河地区与杨守素实地考察协商。二人奉命带着一干人等,来到屈野河东岸。
杨守素骑在马上,对张继勋道:“我皇同意以屈野河沿岸土地,交换横阳河划界。现在,请张大人和在下策马向东,在下的马到哪里停住脚步,其马蹄所踏之地,即为我土。”
张继勋一听,心里言哪有这么划定边界的,你的坐骑是西域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你的马一撒欢,我大宋的千里之地都让马蹄子踏去了,我怎么向皇上交代。
张继勋微微一笑,无不讥讽地道:“杨大人的宝马要是铁蹄踏地不忍停,一直向东行,大宋朝的国都东京汴梁,恐在其铁蹄之下了。”
“不能,不能。”杨守素也笑了
,“在下的坐骑确实是宝马,深明人性,听懂人语,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张大人大可放心,可以先与它说明白,它就能按大人的话去做。”
张继勋冷冷地道:“杨大人的宝马深明人性,听懂人语。你是它的主人,它听你的话,岂能听在下的话?再者说,两国勘划国界之大事,焉能以马匹踏地为信?若以马踏土地为界,你我何以回朝复命? 大宋皇上与夏国主要我等大臣何用?请杨大人切莫玩笑。”
杨守素道:“张大人,在下并非玩笑。我党项世代即无文字又无书籍,结绳即为记事,草木一青一黄即为纪年。马踏土地即为我土,是常有的事。”
“现在是宋夏两国划定边界,非党项部族间的事。”张继勋看看杨守素:“恕在下不能以党项之俗勘划边界。”
话说不到一起,两人不肯让步,划界中断。
张继勋回到朝廷,向宋仁宗禀报实地勘划边界的情况,君臣一听,不禁哑然失笑。
宋仁宗微笑着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党项为俗,我为笑谈。幸亏张爱卿没答应夏使的要求,如若不然,这金鸾宝殿不知搬到何处去也。”
张继勋连忙躬身奏道:“微臣乃是科举出身,朝廷命官,岂能拿国家大事当儿戏。”
宋仁宗满意地点点头,“张爱卿不失为国之重臣。”
文彦博出班启奏:“臣闻党项确有此俗,但不排除夏使利用其俗,而暗施诡计,偷天换日。”
“文爱卿所言有理。”宋仁宗又点点头,对张继勋道:“宋夏划定边界已一年,各持主张。张爱卿,以你的见解,当如何划界?”
张继勋回奏:“臣禀陛下,夏人日逼屈野河,耕垦畜牧,兴置寨栅。若以屈野河西为禁地,则与麟州相距较近,必受西夏威胁;若用咸平五年以前所定边界,
则远离州府,难以守备;臣拙见:当以大中祥符年间所定边界,最为适宜,我与夏皆不所亏,夏也容易接受。”
宋仁宗对群臣道:“以大中祥符中所定为则,众爱卿有何见解?”
贾昌朝出班启奏:“大中祥符中所定边界,是我朝和西夏争论的折中方案,臣认为可以。”
文彦博再次出班:“臣也认为可以。”
宋仁宗道:“既然众爱卿都以为可以,那就以大中祥符中所定为则。如西夏仍不同意,不复再谈。”
张继勋再奏:“臣启陛下,勘划边界原则已定,臣请回麟州,以防西夏再生事端。划界之事,可委派他人。”
宋仁宗道:“张爱卿辛苦了,麟州乃河东重地,爱卿可回。”
于是,宋朝派遣临塞堡监押马宁、指使殿侍康均到宥州,向监军司把关太尉曹勉传达了朝廷划界的原则,曹勉命快马上报兴庆府。
李元昊见到上报,觉得按照大中祥符年间所定的边界,为划界标准是可以接受的。他想到了房当皆雄的主张,于是下旨曹勉:若中国肯通银星和市,则河西疆界一切如约。
曹勉到环庆经略司送达李元昊的上表。环庆经略司派人将李元昊的上表送到朝廷。廷议认为李元昊接受大中祥符年间所定的边界,允许开通银星和市。
宋夏黄河以西边界遂划定,两国漫长的边界暂时安定下来。虽然万里长征人未还,但千座烽火台上无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