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道中的众人寻了一处客栈落脚,待众人入内后,轿中公子陈浮生才幽幽说道:“来福客栈?有点意思。”说完就掀开轿帘,也走了进去。众人此时已寻了一处相邻矮桌坐下,瞧见那轿中人终于走了出来,皆是起身投来探询的目光。
可让他们失望的是,轿中公子头戴褐色斗笠,黑纱蒙面,周身除了双手外皆是一丝不露,根本瞧不出容貌几何。众人正想要说些什么,摇扇女子已跟掌柜要了一间上房,随手打了个招呼后,便带走陈浮生走了上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而此时易南星才将马车挺好,领着二丫头,抱着顾醒走了进来,瞧见几人模样,也不理睬,跟之前一样拾阶而上,回房间去了。
而孤啸山庄几人只能围桌而坐,窃窃私语,“这落日峰的人,都这般神秘兮兮?”可未曾想到,摇扇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脸上挂着奇怪神色,朗声道:“小二,上酒菜。”说完也不顾及众人目光,凑到白琊身边坐了下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罗休腹中突然传来异响,众人相视一笑后,也不再纠结,开始了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一次放松……
这间客栈不显山不露水,可那小二可谓是八面玲珑,听闻招呼便一溜烟地跑了过来,显得麻利异常。罗休自然不肯放过这种机会,便吩咐先上几坛子好酒,再来点热乎菜,好让他们祭祭“五脏庙”。
诚然,这些日子一直奔波在生死之间,除了吃些干粮外基本没有任何进食,若非来到这么一处地方,决计不敢如此托大。可奈何肚子不争气,也是陈浮生的主意,众人才稍微安心下来,想着从长计议。
那店小二正要转身,却被摇扇女子叫住,那店小二便先朝着后厨方向来了一嗓子,“三坛好酒,五盘热乎菜,要快。”说完后转向摇扇女子,笑嘻嘻地问道:“不知这位客官,有何吩咐?”
摇扇女子也不耽搁,立即吩咐道:“麻烦小哥准备丝瓜大骨汤、香辣肉丝、脆皮五香鱼、白面馒头,糖醋里脊,各一份,送到上面两间厢房。对了,等他们吃完在准备些热水送上去,有劳。”说完便从衣带中摸出一锭银钱,抛给店小二。
店小二瞧见立马伸出双手接住,拿在手上摇了摇后又放在嘴里咬了咬,顿时喜笑颜开。许是想到了什么,店小二随即转身望向账台处掌柜,瞧见他并未看向自己,不觉松了口气。将这枚银钱再次掂了掂,小声问道:“客官可是……”
摇扇女子眉眼带笑,“剩下的打赏你的,收着吧。”
店小二闻言差点眉眼跳起来,立马连声道谢,“客官您稍等,这就来。”说完又是一溜烟地跑向后厨,只是在这其间店小二从腰间又摸出一锭银钱,将刚才那银钱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放在账台上,溜入后厨不见了踪影。
这一系列的操作,弄的众人哭笑不得,可那摇扇女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望着众人说道:“你们这等江湖中人,哪里知道这市井之间的门道,以后这等事情,还是等我来,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待到那些酒菜上来,摇扇女子便将刚才罗休点的热乎
菜全都批了一遍,让这些过惯了江湖生活的糙汉有些愕然和不知所措。倒是白琊对这等事情早已了然,也不过多言语,只是对摇扇女子说道:“斗胆唤您一声‘涵姨’,莫与这些粗人一般见识,我们再点过就是。”
那摇扇女子似乎看白琊较为顺眼,闻言点头称是。还在言语间撇着罗休,亦然一副将他当做“眼中钉”的模样。可奈何,罗休多年不出不问世事,但江湖这一套还是没有忘,只是行走期间不拘小节,没想到这也能成为别人鄙夷的把柄。
想到此处,罗休便开始摇头叹息,似乎有满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墨野则顺势端起酒碗,递给罗休,朗声笑道:“一醉解千愁。”罗休重重点头,与墨野一碰后仰头喝下,可见海量。
但几人中,冥尊却并未参与,只是一人默默喝着酒,似乎在观察着场中的一切。而这几人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麻痹外间之人,刚才在入此间时,便已有了准备,此时如此行事,已是一开始就达成的默契罢了。
只是那祭坛上的道人,以为几人已经迷失其间还不自知,有些得意忘形。虽然神情有些嚣张,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都没有放松,显然只是一时兴起的情感宣泄。而众人不知,老道人又在岔道中增加了“几味汤药”,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
…………
众人酒足饭饱后,并未继续外出溜达,也如陈浮生等人一样,挑了几间相邻的上房,各自入住休息。白琊原本要邀请摇扇女子一起,可那女子却是嫣然一笑,“家主多有不便,我还需从旁侍奉,姑娘有心了。”
如此,白琊也不再继续,便走到居中一间上房推门而入,轻轻关上门,悄然无声。摇扇女子待众人皆已入房后,才慢慢走向过道尽头,立于尾房前,整了整衣衫后,才推门而入。待走入期内,又探出半个脑袋,四下张望了一番,才安心关上了房门。
待摇扇女子走入房间,早已梳洗完毕的陈浮生正端坐于床榻上运功打坐,似乎并未注意到女子的到来。摇扇女子也不出言惊扰,反倒安静地伫立一旁,等待着陈浮生的吩咐。
此时的陈浮生依旧带着褐色斗笠,黑纱蒙面,不见其形。但隐约能够感觉到,此人面容俊朗,隐隐透着一股王侯之气,不露自威。待陈浮生打坐完毕,摇扇女子便轻柔地从包袱中摸出一个木盒,从中取出一粒雪白药丸,有些犹豫地望了望,才递给陈浮生。
这一位智极近妖的年轻后生,轻声咳了几声后,便接过药丸,也不就着茶水,仰头服下。随后长长喘了口气,才平静地说道:“涵姨,辛苦你了。他们都休息了吗?”
摇扇女子并未听出个中弦外之音,只道是寻常问话,便随口答道:“刚才瞧着白姑娘最后一个入房,想来都已经睡下了。家主可还有何吩咐?”摇扇女子许是忧心陈浮生的身体,语气之中多有些嗔怪,似乎觉着他关心他人,胜过关心自己。
可若非如此,这名曾经叱咤江湖二十余载的女魔头,又怎会“沦落”成落日峰的一名管家呢?也许还有对陈浮生阿耶的情分在,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也就万事皆休了。
陈浮生听出了摇扇女子话语中的嗔怪,不禁哑然失笑道:“涵姨多虑了,我不过觉着此间有些古怪,所以随口一问。”
摇扇女子闻言顿觉松了一口气,正要扶着陈浮生躺下,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只是这敲门之人用有内劲,似乎意有所指。摇扇女子和陈浮生对望一眼,后者立即正襟危坐,右手也不自觉地放在了枕木下,抓住了一把利刃。
要知道,陈浮武功虽也举世无双,但却有着致命的缺陷。那便是在服下白色药丸后,有着两个时辰的散功期,此时的他手无缚鸡之力,就连寻常孩童都不如。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摇扇女子才会相伴左右,寸步不离。
而这白色药丸,又是抑制陈浮生伤势的保命灵药,利弊之间,只能自己多多思量了。
摇扇女子并未立即打开房门,而是走到门边轻声问道:“何人?”
门外之人没有丝毫迟疑,“孤啸山庄,冥尊求见。”来人言语极其客气,却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威压,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摇扇女子不禁回望,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端坐于卧榻之上,脸上已泛起几分红晕的陈浮生轻轻点头,示意摇扇女子可以开门。因为他在刚才此人敲门到现在,并未感受到此人透着的杀意,似乎并无恶意。
倘若此人可以隐藏,那此时还有一人正藏匿在房中,也算万无一失。
刚才先行一步的易南星在将顾醒和二丫头安顿后,便已将这一排上房都过了一遍,才选到了这么一间用以落脚。他存在的目的不仅要护着生辰纲的安全,更要护着陈浮生的安全。
所以,他与摇扇女子一明一暗,寸步不离。
摇扇女子得了首肯,犹豫片刻后便转身面向大门,双手搭在门栓上轻轻拉开,然后一把打开大门,望向门外之人。门外的男子附有面具,瞧不出容貌几何,但从身形来看,八尺有余,身形魁梧,也算孔武有力。
摇扇女子不情不愿地侧身让冥尊走了进来,随后又探出脑袋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才再次关上门插上门栓,轻声问道:“不知阁下来此,所谓何事?”
冥尊也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的说道:“一路行来总觉心绪难安,不知陈先生可否答疑解惑?”
陈浮生放在枕木下的手微微一松,冥尊若有觉察,却不细看,反倒望向一处隐秘处幽幽说道:“易兄若是不嫌弃,也请出来一叙。”未曾想,此人已将这房中三人的位置觉察的一清二楚,如此一来,倒是有些尴尬。
话音未落,易南星已大步跨出,走到近前坐定,对冥尊比了个请的手势,便自顾自喝起茶来。冥尊自然也不客气,拿过茶壶倒上一杯,细细品尝起来。
那清茶透着一股幽香,不似此间之物,反倒有些高山藏于云海间的感觉,让冥尊不禁感慨,“如此名品,甚是难得啊,如此先谢过陈先生了。”
此时陈浮生已将手收了回来,报以微笑,让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冥尊也不着急,细细喝着茶水,等待着陈浮生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