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棋局前尘终了,一切都将归于平静。可江湖之中风云再起,庙堂之争从未停歇,这一次的终局不过是下一次的开始罢了……
前尘中,形形色色的人皆是为了自己的所谓的宿命在拼尽全力,但谁又不是被宿命所羁绊的那位可怜人呢?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并非生于荒野,止于安乐。许多人生于荒野终于荒野,又有太多人生于安乐,死于安乐。这个乱世从始至终都是不公平的。而乱世中的人无时无刻不再反抗着命运的不公。
唐高祖李渊起事,一统天下建立大唐起,这绵延三百年的盛世就已注定。盛极必衰并非一句空口妄言,而是流淌在历史长河之中,与血脉相连,从未断绝。
故而唐高祖打下这江山,却也希寄着能千秋万世。可终究人的寿命太过短暂,就算有滔天伟地之才,也不过绵延三世必休。可李氏王朝却能持续壮大,成为彼时的天朝上国,绝非侥幸,而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艰辛。
乃至于,后来设计崩塌,山河破碎,摇摇欲坠的庙堂依旧未有倒塌,也全归功于先辈打下的坚实基础,才让晚唐苟活多年。这其间,并非没有能人出,可这乱世又有谁愿意将这一切扛在肩上。
人人自危的当下,乱局之中朝不保夕,饿殍遍野和朱门酒肉形成鲜血淋漓地对比,这些都被一字一句写进了传世的诗篇。这些用血泪铸就的不朽,却无一不是在控诉着,乱世的不甘。
没人愿意活在乱世,却还是不得不选择苟活。
后来烽火继续熊熊燃烧,烧尽了一切因果,以致群雄并起。流民看到了一线曙光,但等待他们的却是一次次的屠杀。这是难以名状的痛楚和过往,也是不愿再经历的未来……
本以为后唐建国立邦,与其余六国共享九渊,可这些所谓的功勋之士却依旧不能满足,继续屠杀着一切,要用战火与鲜血铸就新的辉煌。
可明知这是不可原谅的错误,依旧不知醒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让想安居乐业的百姓,再次陷入新一轮的逃亡。也许,他们终究有一天,会死在路上,死在他曾经寄予厚望之人的手中……
这无疑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实,苍白且无力,却又那么真实……
顾醒在昏迷不醒中不断重复着这些过往,和难以触碰的未来。他所知的历史让他难以面对这一切。若是再亲身经历一遍,更加感同身受,却又更加撕心裂肺。
他不过一名魂穿而来的普通人,却从出身就卷入了庙堂之中,一路行来跌跌撞撞,最终还是倒在了杀父仇人的算计之中。
这无疑是巨大的讽刺,原来,顾醒所做的一切,不够都是别人眼中的玩笑,都是别人安排的棋局。就连那一名最熟悉的人,都会从身后给上一刀。
从内宫湖岸被零陵一刀贯穿后,顾醒便陷入了昏迷之中。在这其间他的灵魂在九渊中飘荡,再次走过先辈曾经走过的土地,再次感受那曾经难以言说,如今仍旧还在继续的痛苦。
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他不知道冥尊等人在拼尽全力的救他。他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多年坚持下去的希望,他只是这般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不知归途在何方……
顾醒恍惚间来到前世,
前世已非他离开时的模样,已变得满目疮痍,可偏偏还有许多熟悉的场景,在眼前如幻灯片般来回播放……
顾醒的思绪在前世和今生中来回穿梭,似乎是在为了某种平衡而不断尝试,但却依旧徒劳无功。
记得前世曾经听闻这么一句话,“当你在现世死亡的时候,你的灵魂将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中以另一种方式苏醒。”顾醒当时觉得这句话非常荒谬,毫无逻辑根据可言,更不符合当代医学常识。
可直到自己亲身经历之后,方才明白,这一切或有根源。只是此时的他,不知自己将要飞向何处,脚下九渊广袤,却无他的容身之地。
就再一筹莫展之际,天际中有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你的使命还未结束,你需要继续活下去。”顾醒还未来得及反应,声音便戛然而止,只是下一刻时空切换,只是又回到了今世的身体中,双眼紧闭,但心眼依旧能感知外物,却还是不能坐起身,只能任由别人这么抱着,向前拼命奔跑。
老黄头终于赶了上来,似乎比冥尊意料之中的的时辰晚了那么一些,但却无一人开口询问。此时的众人已经突破了洛阳城防的围堵,向着十里亭方向奔去。
说来也是奇怪,孤啸山庄众人在老黄头掩护下逃离了霞雀道,一路之上虽有驻军阻挡,但却未有超过之人之众。仿佛这些人都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样,接二连三的来进行阻挡。
孤啸山庄众人一开始还有些警惕,随着第六波驻军前来送死,他们便再也没有杂念,便行清理“阻碍”,边向城外奔去。就再众人走出城外两里路时,断后的老黄头赶了上来,并未瞧见他身上有何损伤,只是没之前那般神采奕奕,反倒显得沉稳了许多。
未等众人开口,老黄头便拦下了众人,一把按照顾醒手腕之上,嘀嘀咕咕地自语起来,“看来顾小子福大命大,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也不枉费我老人家一番苦心。”
听完老黄头的话,孤啸山庄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但罗休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连忙追问道:“那此去淬鸦谷,需多少时日?”
老黄头连翻白眼,意有所指地撇了撇依旧陷入昏迷的顾醒,意有所指。罗休却置若罔闻,就这么盯着老黄头一言不发。这可把老黄头气的够呛,连忙跳着脚指着罗休骂道:“你小子这般着急,那么就别跟着老夫,哪凉快哪呆着去,真是碍眼的很。”
罗休本意是为了问清楚这一路程所需时间花费,好安排接下来的行程计划,但这一瞪中,也夹杂着一些跟老黄头较劲的意思,却被老黄头本末倒置,借机指摘于他。
罗休还欲言语,被一旁冥尊拽住,只能悻悻然作罢。而冥尊顺势给墨野使了个眼色,墨野立即抱拳说道:“刚才幸亏有前辈出手相助,我等才得有脱身,只是这一去路途遥远,我等又不熟悉路途,还望前辈明示。”
老黄头被罗休这么一瞪,就有些在气头上。可经墨野这么一说,就慢慢收敛了怒意,转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轻咳两声,一副胸有成竹地说道:“尔等不必忧心,老夫自有分寸。至于地图嘛,早已让二丫头备好,待汇合之后,便与你们商议,如此可好?”
“甚好!”墨野还未开口,被冥尊拽住的罗休便出言回道,差点没把老黄头气得七窍生烟
。要知道,老黄头这一生跌跌撞撞,却是将这逗人为趣当做人生一件乐事,可偏偏在罗休这里老是碰钉子,怎不叫他气不打一处来。
冥尊眼见两人又要对上,便一脚踹在罗休身上,让他先行探路,自己则走到众人之后,继续断后。墨野则跟那老黄头就此闲聊起来,方才知晓那淬鸦谷的寒鸦老人,也是一名“赊刀人”。
老黄头说起这赊刀人似乎来了兴致,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墨小子,老夫瞧你顺眼,便多说几句。这‘赊刀人’自先秦起,便流传在军伍之间,非生死过命兄弟不可邀,乃是自发形成的组织。”
墨野此时心急如焚,刚才虽是听了老黄头的言语心中稍安,但依旧未能完全打消顾虑。加之洛阳城中直到此时依旧没有动静,更让他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可此时老黄头对他滔滔不绝,大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味,墨野实在也不好驳了老黄头的面子,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一旁的白琊此时虽是一言不发,可心中却又一种劫后重生之感,反倒带着淡淡笑意地听着两人之间的言语。老黄头冷不丁地转头望来,白琊先是为之一愣,但随即点头附和道:“小女子之前也有所而言,这‘赊刀人’极为神秘,寻常之人不知也没什么稀奇。”
这话说的极其考究细致,寥寥几句便将老黄头的捧的乐开了花,对白琊投来赞许的目光,又回望了一眼墨野,只觉着两人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老黄头见两人这般兴致勃勃,也不继续调两人胃口,接着说道:“‘赊刀人’因是口口相传,故而组织庞大,却并未形成一个明确的阶级分化,只要身为‘赊刀人’,皆是过命兄弟。一人有难,万人来援。”
老黄头言自此处,不无得意地望着两人笑道:“这下你可知道,为何老夫有信心让那寒鸦老人出手相助了吧?”
白琊望向墨野,墨野温柔一笑,两人具是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老黄头瞧着两人越发顺眼,又继续说道:“老夫身为‘赊刀人’中一员,深感光荣。可在李唐王朝初始,‘赊刀人’却因人数之众引发当权者不满,被悉数斩杀殆尽。这出乎意料的清洗,让‘赊刀人’由名转暗,不再轻易暴露身份和行踪。”
“那‘赊刀人’可曾走出军旅,吸纳其他人?”白琊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曾,这也是‘赊刀人’之间不成文的规定。一旦成了‘赊刀人’,那便不可对寻常人言明,一来是为了掩饰身份,二来嘛,并非人人都能理解‘赊刀人’,故而我们才有了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如此说来,‘赊刀人’隐匿军旅中,那你们存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墨野也学着白琊,开口询问道。
老黄头闻言嘿嘿一笑,并未着急回答,而是用手比划了个圆球,似乎想让两人猜上一猜……
作者言二三:写在第二卷“悬壶卷”前。本来想好好写一下,给第一卷“前尘卷”画上完美的句号。从开始构思到写到现在,215天的坚持,终于将第一卷写完了。很多人都说写的太啰嗦,节奏太慢,但我有着自己的想法。每个30万字都想终结,可又忍不住继续写下去。前尘终了,父辈的故事在此而止,而顾醒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