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叔,到底咋回事?”看到唐明德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余泽海不由得满头雾水。
“嗨,是黄家那闺女拿到大学通知书了。”唐明德点燃一根纸烟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团烟雾,沉声说道:“按说这是好事儿,咱们余家坳村儿好不容易又出了一个大学生,可问题的关键就是因为那个大学通知书……”
“孩子考上大学,这是天大的好事情啊!”余泽海不由得更加疑惑了,说道:“既然收到了大学通知书,那就应该摆酒席庆贺才是,还闹腾个什么劲,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学杂费的事情吗?”微微一顿,余泽海拍了拍脑门道:“咦?不对!唐叔你刚说大学通知书又怎么啦?按照我的了解,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以伪造和山寨,但却唯独没人敢伪造大学通知书,因为要是有人染指了这玩意,那可是要砍头掉脑袋的!”
“大学通知书是真的!”唐明德摇了摇头说道。
“我……去!”
余泽海差点就要说卧槽,只不过,当他反应过来时直接来了个大刹车,硬生生的将快脱口而出的“草”字换成了去,然后,他瞪着一双牛眼有些无语的看着唐明德。
心道,该死的老家伙,若不是考虑到你是长辈,又是何冰冰的亲姑丈,我保准不打死你这个混账玩意。一会儿说那个大学通知书有问题,一会儿又说没问题,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你就不能一次性说清楚?
余泽海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说道:“呃……那个啥,我刚才就是想说‘我去看看’。唐叔唐婶,那小子我这就告辞了!”说完,余泽海对着唐明德及旁边的唐婶挥了挥手,直接转身就走。
心道,老东西,想吊小爷的胃口,门都没有!不就是几步路的事情,我亲自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何必要在这里听你啰嗦上半天……
其实唐明德这个人,无论是性格、为人、文化水平,还是工作能力等等,在整个余家坳村儿都是数一数二的,否则的话,村民们又岂会推选他出来做村会计呢?
要知道!
尽管余家坳村儿只是一个清贫的自然村落,但像村会计这个职务,还是要有统筹和大量运算能力,脑筋活络的人来担当,否则,若是找了一个大字不识、一棍子赶不出个屁来的家伙,岂不被别人笑掉大牙?
余泽海心里清楚,对方看自己本来就有些鼻子不是眼睛的,所以他才故意恶心吊自己胃口。如此以来,问题又再次回归到了原点,因为自家老妈的原因,导致唐明德始终以为余泽海每天送菜,就跟黄鼠狼给鸡拜年没什么区别,这是在变着戏法想讨好和勾搭自家的侄女……
刚走到院子门外,余泽海就听到一个粗狂的大嗓门在嚷嚷:“一天到晚就知道写写写画画画,你看哪家的大姑娘像你这个样子?还背着我去报考了美术学院!美术是啥玩意儿?别以为你老子我没读过多少书就
啥都不懂,我问你,老子还得要花那么多的钱供养你去上劳什子美术学院,毕业后你能干啥?嗯?你倒是说啊,将来出来后你能干啥?”
我勒了个去!
余泽海满脸的无语,按照这位老叔的意思,那自己当初报考计算机专业,是不是也属于不务正业呢?但是比较庆幸的是,自己当年却并没有遭遇到父母的阻挠和为难。
不过,这也是余泽海事先和父母沟通并说服之后的结果。
父母的脑筋和思维,永远很难跟上社会的发展潮流,他们心里认定的却并非是最好的,所以在这个时候,作为子女就需要拿出自己的观点和充足的论据,去说服和征服他们!让他们接受你的观点!让他们觉得你的选择才是对的!
很显然,像眼下黄家这个小妹纸的情况,分明就属于那种先斩后奏的节奏,如今,美术学院的大学通知书都已经拿到手了,才正式跟自家父母摊牌道出实情……
接受的教育层次不同,出生的年代不同,人生阅历不同,而且对整个社会的前瞻和预知更是无从谈起,故而,在绝大多数的父母心中,都会主观的认为只有从事于一些所谓“体面”、“稳定”的工作,才算是正经工作,比如说教师、医生护士、国家公务员等等。
就比如孩子在高中期间选读文、理科,以及将来报考大学,一些家长难免不会干预,甚至,有的家长更是直接全权代替自家孩子做出了选择。
余泽海在读高中时,身边就曾发生过一个活生生的案例。
众所周知,高二下半学期开始,学校就会针对学生的兴趣爱好开始分设文、理班级。当时,余泽海同班就有位学生特别喜欢学习像政史地等文科科目,而且那孩子的政史地等科目的成绩也非常出色。然而,在面临选择文理班的时候,那孩子最终却走进了理科班,对此,当时好多人都不理解,甚至包括班主任。
无他,父命难违!
因为在那个年代,在绝大多数的父母眼里,只有理科班出身才有出息,有前途,有未来;至于文科班嘛,不提也罢……而且,当时还有着另一种说法,那就是只有一些学习成绩不好,或者脑袋瓜比较笨的学生,才去选择读文科班。
不出所料!
那位同学在理科班里苦苦挣扎,他的成绩从之前的年级优等生一落千丈,更是跌进了深渊!高三第一学年结束后,他落寞的背起书包,不再理会父母的反对,毅然走进了文科班。但是,整整荒废了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应付自己并不喜欢的理化生,不出所料,那年高考他落榜了!
这就是乡下人的思维!
因为没文化,因为不了解,因为不知道这个社会的高速发展到底需要哪些人才,所以,只是凭借主观臆断就给孩子做出了选择。比方说,他们宁愿让孩子去读数理化,将来再怎么着还可以做个老师,但你若是要去读计
算机,去读美术音乐体育之类的专业,对不起!
绝不答应!
嗯,不听?我是你老子,我说出的话,我做出的决定,你敢不听?怎么?想翻天啊?于是乎,接下来又是一轮思想道德教育了。
就像新闻报道中时常看到有父母体罚孩子一样,我打骂自家的娃子是天经地义的,你管的起?你管得着吗?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眼前黄友亮训斥女儿黄凌的一幕……
余泽海满脸苦逼的走进院子,迎面就看到一个姑娘正坐在院门一边正抱头呜呜呜的哭着,此时,屋子内除了暴跳如雷的呵斥和咒骂声,还在不停的哗哗地往外扔着东西,什么画架画板,颜料盘各种彩笔什么的扔得满院坝都是。
黄友亮家,是余家坳村儿为数不多的几户外姓人家。虽然同住一个村儿,但相互交情并不深,平时见面顶多也就打个招呼,只是余泽海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那个经常跟在他们“黄金铁三角”屁股后面的鼻涕虫,如今都已经参加高考了……
余泽海走了过去,将地上的小丫头拉了起来。小姑娘满脸的泪花,看到面前的人是余泽海后,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海娃哥”。
“行了,都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余泽海在对方的琼鼻上轻轻的刮了一下,说道:“有事情为啥不去找我呢?小时候老是跟在我屁股后面跑,这长成大姑娘了一下子就变得生分了?”说完,余泽海才朝屋子里喊了一声说道:“黄叔,你这是干嘛呢?什么事情弄得火急火燎的?”
听到余泽海的声音,屋里快速走出来一位还算粗壮的中年男子,他看到余泽海后笑了笑说道:“是海娃子来了啊,快到屋子里来坐!”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院坝的黄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唉……提起来都是气啊!还不是这个不省心的丫头,让她报考护士专业她不听,却偷偷背着我们报考了一个什么美术学院,就这还想瞒着她老子我呢!若不是前场去集市,别人找我拿通知书,这事儿我至今都还蒙在被子里。”
“女大不中用啊!”黄友亮满脸的悲愤,无奈的说道:“海娃子你也清楚,咱们余家坳村儿是什么情况,你黄叔家里又过得是什么日子,这些年家里省吃俭用还多亏了村儿里人帮扶,这才辛辛苦苦的供养她读书,你说她如今就这么对我?平时兴趣爱好写写画画这咱们就不说了,难道这辈子还能靠这个当饭吃?一个大姑娘的我也不好下手,一说就哭!要是家里那个浑小子以后也是这样,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哎嘛,真是气死我了!”
“黄叔,您先消消气!”
余泽海拿出纸烟给对方点了一根,又给自己点了一根,喷出一大口烟雾后,这才笑眯眯的说道:“侄子我一向说话比较实在,若是过了的话还请黄叔莫要介意哈。其实,黄叔您刚才有一句话还真就说错了,画画还真就可以当饭吃!”